而另一队,则由一名哨將带领,悄无声息地,绕向了冲畈的南侧。
同样的,他们也企图利用地形的掩护,从背后突袭坡上的保义军哨骑!
一时间,箭矢如同飞蝗,在这片小小的岗冲之间,来回穿梭!
射中田埂泥土,发出的“噗噗”声;撞上林木枝干,发出的“噠噠”声。
偶尔间,利箭入肉,又是一阵压抑的闷哼,此起彼伏,头皮发麻,死亡擦肩而过。
岗坡的坡度虽然平缓,但那纵横交错的田埂以及散落的零星石块,依旧极大地限制了武士们的机动。
何宝庆带领的射击小队在还击时,需要频繁地调整自己的站位,以躲避那些从低处射来的冷箭,同时还要小心脚下,避免被田埂绊倒。
有一名年轻的沙陀骑士就不慎一脚踩滑,身体失去了平衡。
一支草军射来的箭矢,擦著他的头皮飞了过去,险些就要了他的命!
而抢占了岗顶的郭雀眼,虽然视野开阔,却也成了草军重点攻击的目標。
无数的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不断地落在他周围的地面上,激起一蓬蓬的尘土。
这个善射的沙陀武士只能狼狈得和猴子一样,在几棵松树之间,来回地跳跃躲避。
这边沙陀人不好受,冲畈內的草军同样受到了地形的制约。
那支绕向东侧迁回的突袭小队,因为不了解地形,直接闯进了一片冲畈洼地。
洼地泥土鬆软,这些草军哨骑的双脚陷在烂泥,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这个时候,也带人迂迴至此的米志诚正好撞到了,於是毫不犹豫低吼一声:“跟我来!”
隨后,米志诚即刻改变方向,带领著两名武士奔向草军出现的方向,在岗坡脊线后快速奔跑。
待那支草军突袭小队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靠近坡地时,米志诚他们猛然衝出发难!
三张角弓,同时拉满,三支羽箭,成品字形,呼啸而出!
“噗!噗!噗!”
两名草军当场中箭,胸口瞬间爆出两团血,隨后呜咽跪倒在地!
而另外几个慌忙失措,脚下打滑,狠狠摔在洼地中,没等再站起,就被米志诚他们钉死在了淤泥里,没了声息。
眼见侧翼的突袭受阻,张归弁知道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对方的人数虽少,但战力极其强悍,再拖延下去,一旦对方在附近的援兵赶到,自己这二十人,恐怕一个都走不了!
想到这里,张归弁眼神一凶,竟亲自率领著身边最后几名哨骑,猛地衝出了灌溉渠的掩护直扑冲畈中央!
张归弁穿著两层甲,最外边是涂了红漆的鳞甲,整个人如同一个铁罐头矫悍地冲向岗坡。
他完全无视了从岗坡上射来的箭矢,直杀向坡上的射击小队!
“当!当!当!”
几支羽箭撞在他的甲冑之上,纷纷被弹开,仅有一支力道大的,擦过了他的肩甲,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张归弁顶著箭雨,衝到近前,抬手便是一记破甲锥还以顏色!
“小心!”
何宝庆身旁的一名沙陀骑士,急忙举起手中的牌循格挡。
然而,那支破甲锥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
只听“咔嚓”一声,藤牌应声而裂,箭矢余势不减,狠狠地射中了他的肩头!
那名骑士闷哼一声,向后便倒。
紧接著,张归弁又拉满了弓,黑洞洞的箭头,遥遥地瞄准了岗顶之上,那边正是高处侦查的郭雀眼!
米志诚见状,睚眥欲裂,他知道,郭雀眼一旦被压制,他们就会彻底失去视野优势,陷入被动!
於是他当机立断,也从腰间抽出了横刀,捨弃了弓箭,跃下岗坡,如猛虎下山般,直衝而下!
张归弁见到敌军武士就这样跃了下来,心中一惊,被迫放弃了对郭雀眼的瞄准,对著那人就是一箭,然后被后者给躲开了。
在米志诚的支援下,坡上的何宝庆趁著这个宝贵的机会,急忙带著那名受伤的沙陀武士,向岗顶撤退。
在那里,他和另外一个还有战斗力的沙陀武士,並郭雀眼小队一道,继续在高处压制著下方的草军。
就在双方陷入激烈缠斗之时,一直被眾人所忽略的嚮导白元孝发挥了奇效。
他本就是坐地户,对这片岗冲的地形了如指掌。
眼见沙陀骑士们陷入了苦战,他悄悄地绕到了冲畈东南侧的一条乾涸的沟渠之中。
——
看著侧前的那些草军,这白元孝並没有直接上去廝杀,而是忽然吼道:“他们在这里,杀啊!”
说完,白元孝就猛得从沟渠中奔跑,然后衝进湖边的芦苇丛,弄起莫大的动静。
前头坡上正在激战的何宝庆和郭雀眼居高临下,自然將白元孝的动作看在眼里,连忙配合,大吼:“援兵已至,杀啊!”
说完,坡上的五个沙陀武士就真的向下猛衝。
此时草军的七八个哨骑正將全部注意力放在正面,陡然听到侧翼的动静,连忙向右后方看,根本没细看,就见河边芦苇正飞快被压倒。
这下子,他们再顾不得那些坡上的敌军哨骑了,连忙上马,然后头也不回地向西侧山岗奔跑。
留在原地的张归弁虽然悍勇,但看到这会已经有草军哨骑撤退了,他也只能含恨看了一眼那些奔来的沙陀骑士。
在叫住其他犹想反击的伴当们后,张归弁翻身上马,朝著沙陀骑士的方向,拉了一下空弦,以示愤怒后,才率领著残兵,迅速地撤离了战场。
这边沙陀骑士们飞快奔跑,角弓拉弦,但只米志诚一人射中了。
其人奔跑间,抽出三矢,每射出一箭,便落马一人。
转瞬间,又有三名草军哨骑在撤退时被射落下马。
那些草军哨骑上马后,本来是打算再杀个回马枪的,连马头都拉过来了。
可看到对方那神乎其神的箭术,晓得再冲一次,人数可能还要再少一半。
於是,余者再无战心,纷纷调回马头,向著岗冲的西侧,狼狈撤退。
米志诚並没有下令追击。
战场上依旧还遗留有草军的伤员,只要拿住这些人,情报自然就有了,没必要拿兄弟们的性命去追击冒险。
而且,他也需要儘快清点己方的伤亡情况。
隨后,沙陀骑士们清理了战场,回收箭矢,挨个检查了草军伤员,不能救的,直接就是一刀,利落割掉了脑袋。
而白元孝则领著另外两个嚮导,又在湖边找到了草军遗留下的几匹战马。
这会,何宝庆带著清点的结果找到了米志诚,报告道:“队將,此战我方伤两人,皆是轻伤。草寇被擒四人,斩首六级。”
说著,他还指了指那边马脖子下掛著的一连串首级。
米志诚点了点头,沉声道:“將俘虏带回大营,仔细问话。此地不宜久留,即刻撤离!”
就在这个时候,白元孝在清点草军遗落战场的战马时,在搭褳里发现了一封书信。
白元孝简单看了一下后,脸色一变,连忙奔向米志诚,將书信交了过去。
米志诚正疑惑,接过后看了一眼,隨后又茫然递了过去:“写得啥?不认得!”
白元孝恍然,这些沙陀人汉话太好以至於都让他忘记了这些人不是唐人了,於是连忙解释了一遍。
一听这个,米志诚脸色一肃,连忙大吼一声:“快快!现在就走!”
说完,他將书信再次贴身放好,直接跃上战马。
隨后,这支沙陀骑士们,沿著岗坡的东侧,向著蘄州城的方向,迅速地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只留下这片满地狼藉的岗冲,以及六具无头的尸体。
片刻后,一群乌鸦降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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