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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神骸逆命

“这就是神躯……”他低语,声音干涩得像破布。

冬儿也怔住了,抱着楚宁的手微微颤抖,目光却死死凝视着天穹之上那如山般的神之掌。

“它动了……神骸,动了……”

混元上师手中金环还未全开,已然强撑不住。

“天道守门人?今日——便让你为门殉葬!”赤童冷冷嗤笑。

混元上师眼神凝重,金光之盾自体外浮现,强行在神掌与地脉之间撑开最后一寸缓冲。

“轰——”

天崩地裂。

神掌落下的瞬间,整座沧阙冰原被压塌百里,十万雪峰如纸片翻卷崩碎,一道直入地脉的巨渊轰然张开。

混元的身影如流星坠地,被硬生生砸入冰层之下,金辉碎成百道光束,从裂口中逃逸,如濒死之光在飘散。

楚宁与冬儿被震得齐齐跌倒。

冬儿抱着他向后翻滚数丈,才堪堪停住。

“这就是神躯?”楚宁目光死盯那道陨落深渊,心口剧烈起伏。

“他受伤了……”冬儿喃喃,抱着楚宁的手颤得厉害,“他……也不是无敌的……”

就在此时,楚宁胸前那枚混元神令,忽然悄然震动。

一道轻柔却极为坚定的金芒,自其中悄然释放,宛若在回应那即将湮灭的混元之光。

“你看!”冬儿惊呼,指着楚宁胸前,“它在……回应他!”

楚宁神色微怔,低头看着那枚浮在自己胸前的神令。

“它……不是我的。”他声音低沉,唇角渗血,却喃喃开口,“是他的——但为何……在我身上?”

神令微光闪烁,仿佛从未失去意识。

而此刻,神骸眉心,一道白衣虚影猛地挣脱了血咒压迫。

那是青璃之魂。

真正意义上,被“剥离”出的她。

那一刻,楚宁与她的目光,在千万道血色纹路间穿越虚空,悄然相遇。

她的眉心魂纹裂开,神识残破,气息微弱如烛火,却咬牙撑着,朝他方向疾冲而来。

“……救我。”

那是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仿佛并未震动空气,却清晰震入楚宁识海。

“是青璃!”

“她在呼唤我。”

楚宁胸口剧震。

他拼尽全身残力抬起手,想要接住那道虚影。

“青璃!”

冬儿也愣住了,她从未见过楚宁的眼神如此决绝、如此哀伤。

那一刻,他像是穿越千年风雪,终于等到一场迟来的春意。

但也在这时。

神骸的主控者——泣雨赤童骤然回首,察觉到青璃之魂的异动。

他的眼眸炸出血丝,脸色扭曲得像一张破碎的面具。

“你——居然还有‘神魂自主’?”

“你怎么可能……还在挣扎?”

他怒吼着,一指掐诀。

神骸左臂再度高举,魂线暴涨,似要再一次斩断青璃与楚宁之间的联系。

“不能让她回忆!不能让她接触‘人’的执念。”

而在冰渊之下,金芒晦明。

混元上师的身影似已然破碎,却又在断裂的道纹中一寸寸重聚。

周遭的天地法则依旧紊乱,血河余波尚未平息,而他,静立在崩毁的法印中央,如残阳下的一尊万年星骨,身披道伤,金辉浮沉。

忽然,一道流光,自冰原之巅破空而来,划过风雪密布的天穹,穿越层层封锁的血阵与咒墙,如天道亲启的回响之光,直直坠入那片幽暗深渊。

那一瞬,混元猛然睁目,原本暗沉的眸中,仿佛有光潮炸裂。

“……回来了。”

他喃喃,声音几不可闻,却震动了整片道场的气息。

那一枚神令,如亿万年之前被他亲手封印、寄托未来希望的“种”,终于,在这一刻,以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方式,回应了他曾经的承诺。

他原本如死灰般沉静的面容,骤然泛起一丝几近遗忘的情绪。

那不是喜悦,也不是轻松,而是一种,愿未灭,火不熄的安然。

他抬手,缓缓伸向那一缕金芒,手指在半空中微颤。

他的手,自天门崩塌那日后,已不曾再颤过。

但今日,他的掌心之中,那道光正一寸寸接近,仿佛穿越时空,回应了他千年沉默的等待。

“一千年了,原来你一直……都在。”

他闭了闭眼,呼吸如叹。

他记得那日,天门将断,大道垂落,他明知一念之偏将堕劫轮,仍将那枚“令牌”抛出界外。

那一刻,他赌的不是来日之战,而是这天地是否还肯留下一线“联通”的通道。

如今,它奇迹般的回来了。

那枚神令穿透他血肉斑驳的身体,浮现在他胸前,光辉未耀眼,却沉稳如界钟初鸣。

它没有言语,没有咒文,只有与他气机之间,毫无阻隔的归属感。

混元轻笑了。

那一笑,沉沉地压在岁月风尘里,像一位老者看到昔日弟子归来,又像一位将军终于收回自己亲手丢入战局的最后一枚兵符。

“很好。”

他低语,手指轻轻合上,将那道金光握入掌心。

“你没有辜负我。”

“也没有……辜负这天地最后的信念。”

他的背脊重新挺直,残魂再聚,气机如炬。

他知自己将熄,但他心中那枚光,终有人替他继续。

——这,便足矣。

这一刻,他的背脊挺直,气机复苏,尽管残识如萤,依然燃起了照彻冰原的最后金辉。

天地随之一静。

楚宁仰望冰渊上空,只见金芒于深渊升腾而起,化作无数细密锁链,瞬间缠绕神骸双腿。

那些锁链非物质所铸,而是由无数“道印”所构成。

冰原震颤。

从混元残识立足处,一株金色巨树虚影轰然拔地而起。

根须如虬龙,攀附而生,扎入神骸骨缝,每一寸都牵动天地脉动。

它没有树冠,只有枝叶交错成阵,每一片叶子,皆是法则的残片,古老、庄严,宛若时光长河中的道书书页,在这一刻重归一体。

楚宁胸前,那枚悬浮的混元神令,在这一刻,动了。

它仿佛受到了某种来自深渊的召唤,突然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一道道金芒自令中浮现,像是封存万年的印痕被某种天意重新点亮。

冬儿惊觉异动,抬头看向楚宁,却见他胸前的血迹已将衣襟染透,而那神令却不染尘血,自他体内缓缓脱离,漂浮于半空,似有灵。

风雪骤止,天地静默,所有人都抬头,望向那一抹正在升起的金辉。

神令在风中微颤,一缕柔光没入地底。

须臾间,自冰原深渊裂隙中升腾起一缕模糊的金影,仿佛尘封万年的魂魄,在光中重铸轮廓。

那是混元上师的残识。

残影披道袍如故,却早已非血肉凡身,气机如烛火残焰,微弱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庄严与威压。

他望着空中飘浮的神令,目中竟泛起难得的柔光,像是千年的执念终得归位。

“很好。”他低声,手指合拢,指腹轻触金光。

那一瞬,他指间震颤。

他的目光轻轻颤动,眼底的光辉,不是激烈的战意,而是某种……久别重逢的温柔。

他抬眸望向冰原之上,望向那几欲被神魂撕碎的中轻人——楚宁。

“孩子——”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仿佛从神祇的威压之上,坠回为一位久别重逢的老者。

“从你出生那刻,你便早已踏入这局。”他缓缓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被埋藏许久的真理。

这一声,透过风雪,穿越识海,直抵魂根。

楚宁一震,那一刻,像是某道命运的钟声在他脑海炸响。

那一瞬间,压抑多年的记忆如被天道翻页,一幕幕过往冲破封印,在识海中翻涌不息。

他看见了那年大山中的金光,看见了李敬安隐于青阳县的守望,看见了自己年幼时莫名其妙的一次“劫后余生”。

原来……他从未是“局外人”。

混元低声道:“此令非我之物,而是你血脉中之‘因果’。”

“当年我将天道碎片,封入此令,交托于你体,只等今日之局。”

楚宁喉咙发紧。

他忽然明白,这些年他所遇到的一切,从未是偶然。

“斩断神骸魂契。”混元手指一指天穹,那具被泣雨赤童侵入的神骸、那尚未完全消散的青璃三魂,在虚空中颤抖着燃烧。

“此刀之后,你,只剩十年性命。”

风雪刹那更紧,宛如为这句话封棺盖顶。

楚宁呆住。

只剩十年……

“我现在……都动不了。”他艰涩地吐出一句,声音仿佛割喉之音,“你让我斩祂……可我连刀都抬不起来。”

混元摇头:“你无需问能不能,只需一答。”

“愿,或不愿。”

这一刻,时间彷佛静止。

楚宁目光落在那高悬天穹的神骸。

三魂已几近崩离,狐尾如雪般飘散,青璃残影斑驳破碎,混沌之像如漩涡吞界。

他哑声问:“斩了祂……青璃还能回来吗?”

混元轻叹:“斩,或可救回一线神魂。”

“若不斩——她将彻底归于眠神,化为神设的一部分,再无清醒之日。”

楚宁闭上眼。

“楚宁!”冬儿的手如冰,颤抖着扣住他的手腕,那力道却带着无法劝服的恳求与不安。“你已经这样了……你会死的!我求你别去——”

楚宁睁开眼,眼中没有激昂,没有豪情,只有如雪夜般平静的温柔。

“冬儿。”

他低声道:

“如果这寿元……能换她一线生机。”

“那就值了。”

话音落下。

混元神令骤然震鸣,宛如天地间一尊沉寂千年的神钟,在此刻被命运之手再度击响。

金光如水波荡漾而出,从神令的纹壳之间延展开来,裹挟着无数道古老秘文,层层迭迭,如环绕天地的星图。

一道道铭文,在半空自行流转,不属任何已知文明,似是天地初分时的“原始符”。

其上,光与暗交织,雷与火共鸣,神性与人意在刀锋上缓慢融合,生出一股“不容违逆”的命之律动。

那一刻,连神骸都微微颤抖,残存的青璃魂影蓦地抬首望来,仿佛察觉到某种不属于当世的“本源意志”正被唤醒。

神令光辉如恒星坠落般沉入断雪刀中,雷霆刃骨猛然一震,咔然一声,整柄长刀如同获得了真正的“神脉”,瞬间通体贯通雷纹与金印,爆发出一道直冲霄汉的金雷光柱。

天地寂静,唯有雷音低鸣。

断雪刀不再只是兵器,它此刻像是一道承载命运与代价的“天道誓契”。

“天地可证。”混元轻语,那声音像是从九重天上传下的裁决。

“此人以五十年寿元,为界锁应道。”

话落瞬间,刀身铭文尽数没入楚宁掌心,金芒灼烧经络,却并无痛楚,反倒似将他支离破碎的魂识重新编织。

楚宁缓缓起身,雷芒绕体,金辉如披。

他的伤体在刀锋的共鸣下开始重塑,筋骨虽仍破碎,心意却无比坚定。

那一刻,连天地都似乎为之一顿,苍穹中雷云缓缓旋转,似在避让这柄携带“天道意志”的刀锋。

冬儿仰望那道身影。

曾经孱弱、血染雪地的男人,如今一手横刀,眼神中透出的是与神意对峙的沉静。

“这一刀。”他仰望着那仿佛已凌驾众生的神骸,眼中无悲无惧,唯有燃尽一切的决绝。

“为她一命。”他语气沉缓,却像雷音敲在苍穹之上,“也为这被篡改的天下。”

下一刹。

雷霆暴涨,风雪震溃。

——斩神。

风雪静止,万物屏息。

冰渊深处,金芒未灭,混元上师的残识静立如炬。

他的神体虽早已化作碎影,唯有意志依附神令流光,从深渊底部逆卷而起——犹如残阳下的星火,微光不息,却足以照亮苍穹。

金光冲霄而起,天地俱震。

下一瞬,混元神令在楚宁胸前倏然碎裂,万缕金纹如神树枝蔓,蔓延天际。

而混元上师的身影,也随之腾起,仿佛从岁月的尽头回返此刻,沐浴在万劫不灭的法理之光中。

他望着楚宁,语声低沉却仿佛响彻天地:

“吾身已残,意可归道。借你之因果,锁祂之命轨。”

“神魂若归,天道可续;若乱,九界失衡。”

楚宁左手握着断雪刀,神令破碎后的余波仍在他掌中震颤,灼得虎口焦黑。

他眼神颤动,却没有退让。

混元上师神色如镜,眉心一点金辉悄然荡漾。

他那似掩天地的手指缓缓抬起,宛如星辰断点,一指落下,天地规则回响。

那一刻,大地之下,万灵沉寂。

金光以他为源,冲击苍穹,宛如神道的脉络在冰原重塑。

在楚宁和冬儿的注视中,一株金色神树,自冰渊深处拔地而起。

枝叶如日晕,根须似虬龙,疯狂穿透地脉,沿着神骸骨缝缠绕而上。

每一寸金根都绽放出古老的神文,是混元封印于“界锁”中的最深层咒誓。

神树咆哮,万灵哀鸣。

赤童脸色骤变,血咒颤裂,他意识到,那株金树不是封印,更像是“天道意志”的最后捍卫。

“你疯了!”赤童怒吼,“你要以残魂锁神身,毁你自己也要断我路?”

混元缓缓抬眸,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仿佛穿透历史的沧桑。

“门可碎,道不可逆。”

“这世上,纵然所有人忘了‘神’的本意——我,不忘。”

他身影开始迅速淡化,魂光如烟,缭绕着一缕缕金芒,被金树之心缓缓吸纳。

“替我看看……新天道,会是何模样。”

混元上师的声音不再沉稳如山,而是透着一丝飘渺的释然。

他的目光最后一次投向楚宁,那一瞥,不是期望,也不是托付,而是将万千时代的残光,尽数交予了这个年轻人的双眼。

话音落下。

“轰——!”

金树轰然暴涨,千万根须从冰原深处疯狂蔓延而出,如金龙破土、神脉逆流。

神辉滔天,天地规则像被一瞬间刷新,整个冰原剧烈震荡,层层雪域寸寸塌陷,又在金芒之中不断重塑。

而神骸……终于动怒了。

祂仰天发出一声低沉的轰啸,那不是兽吼,也非神言,而是某种被压抑至极限的怒吼。

祂双臂再度高扬,左掌如天塌,右臂似日陨,齐齐轰落,直取金树主干,誓要将其连根拔起、彻底灭绝。

然而,毁灭之掌尚未完全落下,金树之下,根须蓦然暴涨。

“嘶啦——”

一瞬间,成百上千道金纹锁链从树根暴射而出,卷住神骸双臂,凝固虚空。

每一根根须上都浮现出古老的天道咒印,层层纠缠、迭加、压印,宛若天网锁神,将那两条遮天蔽日的手臂,生生钉在半空之中。

神骸骨节咔咔爆响,仿佛整个天穹都在哀鸣。

而在那金树心脉的最深处,混元上师的残识微微一亮,如同一只静默注视未来的眼瞳,在遥远之上凝视着楚宁,缓缓闭合。

下一刻。

“你敢!”

赤童失控嘶吼,半身已溃的他面容扭曲,五指疯狂掐诀,血咒冲天而起,如赤蛇出渊,携着万魂之怨,直扑楚宁而来。

“你这蝼蚁!不过一介凡体,也敢毁我‘登神’之计?!”

楚宁没有回应。

他的刀,已在此刻出鞘。

雷光涌动,神纹如潮。

他的身体在神令洗礼之后不再破败,真气澎湃,魂识凝炼,雷煞如万军齐鸣。

但那一刻,他心中却无怒、无惧,只有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望着天幕中那道正在挣扎的青璃神魂。

她的狐影早已微弱到几不可见,眼眸空茫,却分明在看他。

那是一种穿透风雪、生死、命运洪流的注视。

楚宁的心脏仿佛被那一眼轻轻攥住,疼得发紧。

他记得她蜷在他怀中的那一刻,尾巴蜷曲、身躯微颤,微凉的触感却如火般贴心入骨;

记得她在风雪中背对众生,一击断敌,发丝与血同飞,冷傲如狐,孤绝如星;

记得她在雷暴之夜第一次破身化人,那一袭白裙已被雷光撕裂,眼中却只有惊惶、信任与——某种近乎脆弱的依赖。

那些记忆,像是他执念的残章,在这一刻化作点点光辉,凝聚于他手中那柄断雪刀上。

雷光映影,金纹自刀锋浮现,一道道铭文宛若神明低语,织入他每一寸血脉。

他低声开口,声线平静而坚定:

“斩的,不止是你。”

“还有——你身后的那个错乱的天命。”

说罢,他纵身而起,身影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雷影。

雷光爆鸣,金纹附体,神令之辉在刀身流转,似将整个天地的审判之意汇于一线。

断雪刀,在这一刻,真正成为——斩神之器。

那一刀劈出,山海俱静。

风雪骤停,天光暗淡,万象失色。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一道光,一刀锋。

“寂世——灭!”

雷声骤爆!

神骸之首,于高空之中,硬生生齐根断裂。

“轰!!!”

天地震碎,云海震荡。

赤童凄厉惨叫,魂体如裂瓷,七窍中喷涌出血泉,体内铭刻数百年的血咒符文在刀光贯体的瞬间轰然崩毁。

咒文崩散、如雪逢烈日,连挣扎都未曾来得及,就已经被彻底焚尽。

而那具神骸的骨缝之中,竟在断裂处缓缓渗出金白色的液体。

那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神之血。

流淌时带着耀目的灵辉,每一滴落地,冰原便颤三分。

楚宁自空中坠落,刀尚未归鞘,已然力竭。

“砰——”

他的膝盖重重砸入雪地,脚下冰原瞬间开裂,如蛛网般蔓延出十丈之广。

他一手死死握住断雪刀刀柄,双眼半阖,几近昏厥。

却始终,没有松开。

“楚宁!”

冬儿的身影如风般冲来,膝盖在雪地一滑,抱住了他的肩膀,泪水一滴滴滴落在他焦黑的手背上。

那掌心,鲜血未干,焦痕未退,却还紧紧扣着那柄……为她而斩的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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