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单是薛祥满心担忧,那些居住於黄河两岸,及相关流域的人,也同样满心忧虑化不开。
有些人,甚至迅速拖家带口,连夜带著家中粮食等物,匆匆离家,前往高处,提前做准备。
哪怕很多东西来不及带走,被拋下。
哪怕人,和携带的东西,被大雨打的湿透,也毫不在意。
当然,也有人毫无行动,依旧在家中安坐。
还劝准备离去的人不必惊慌,只管在家待著就行。
“这几年官府一直在修缮黄河,如今已彻底修好,和以往不一样了。
若是连这点水都挡不住,河岂不是白修了?”
“这只是这点水吗?没看都下了多久?雨这么大,一个弄不好人就全没了!
前一些年下雨发大水,是一个什么情况,你心里真就没个数?”
有人乐观,自然有人悲观。
当然真的算起来的话,也不算全然悲观。
主要是先前黄河泛滥时,一下大雨,便是一片汪洋,人成鱼鱉。
不知多少人因此丧命。
就连他们所熟知的一些人,乃至於不少人的家人,都因此而没了命。
留下的印象太深刻!
深刻到无法忘怀!
官府这几年,確实治理了黄河。
可黄河一个月前,才彻底修好。
这才刚完工,就遇上这场大雨。
能不能扛住,还真不好说。
他们不敢赌,怕一旦赌输,自己和家人就会丧命!
哪怕这个时候淋些雨,那也无妨!
雨还在下,黄河不少段的大堤上,都有人举著火把来回巡视。
火把伞下,闪动著火光,艰难的穿过雨幕,照耀滔滔河水,
浑浊的河水,携带著枯草、树枝,乃至整株的树木,宛若咆哮的巨龙般奔腾而去。
很多人心里,都带著紧张与恐慌。
生怕河水衝垮堤坝,决了口,届时又是一片汪洋,不知多少人会丧生!
河堤上还堆著不少沙袋,预备紧急情况时,用来堵缺口,保卫河堤。
所有人,都进入了一级戒备。
大雨並未因眾人的担忧和祈祷而停止。
一直持续到下半夜,才逐渐变小,停歇。
薛祥虽略微鬆了口气,却没彻底放下心。
因为他知道,雨停不代表危险过去。
各处雨水匯集入水沟,入小河,再从小河匯集到大河,再流入黄河,都需要时间。
匯入到黄河之后,上面的水流下来,也需要时间。
且他们所在之处雨停,不代表上游也停了。
这些都是巨大的考验。
他心神高度集中,河堤上来了越来越多的人。
有妇人赶来送汤饭,也有妇人准备帮忙保卫河堤。
薛祥匆匆喝了一碗热汤,便继续带人视察。
哪怕已一天一夜没合眼,也丝毫没有去睡觉的意思。
边上没人敢劝他去休息。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天亮后,最大的洪峰抵达,水位暴涨。
有些地方,距离堤岸甚至於都只剩不到三尺了!
有人急忙搬来,事先准备好的沙石袋子,赶紧往那里堆积。
更多的人,则往河堤上运沙石。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凝聚在一起,共同抵御灾难,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水位开始逐渐下降。
“退了!退了!水降了!”
有人发出欢呼。
隨即两岸河堤上,都爆发出了一阵儿欢快的大喊。
有些人,甚至流出泪来!
薛祥紧绷的心也一下子鬆了许多,整个人险些虚脱。
“快!不能鬆懈!接著运东西加固河堤。
防止还有更大的水来!”
欣喜下来的薛祥,很快提高声音呼喊。
河堤上再次恢復忙碌。
眾人的干劲比先前更足,只是少了紧张忐忑,多了生气与振奋。
毕竟他们,真的看到了希望,见到了曙光!
……
一天之后,河道里的水已退下一两丈,危险彻底度过,天也放晴了。
薛祥紧绷的心,终於彻底放开。
他缓缓坐在河堤上,看著虽浑浊,却比先前温顺许多的滔滔黄河水,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片刻后,他缓缓躺在了,还有些湿的堤岸上,闭上了眼。
边上的侍从大惊,连忙想去搀扶呼喊。
却听到了鼾声响起。
他们放下心的同时,不少人眼眶泛红,落下泪来。
作为跟著薛祥的人,他们太清楚这几年,薛尚书接下治理黄河的艰巨任务后,付出了多少。
他真的太不容易了!
是在拿命修黄河!
本来身体健壮的薛大人,短短几年里,像老了十岁不止,头髮都白了很多!
有人迅速找来稻草,又卸下牛车的车板,铺在河堤上,铺上稻草后。
再铺上刚刚从身上脱下来的几件衣物。
眾人轻手轻脚地,將薛祥抬到上面,盖上衣物。
薛大人太累了,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边上的眾人,不自觉地噤了声,走路都轻手轻脚。
生怕吵醒这位敬爱的人。
一时之间,周遭寂静,惟有滔滔黄河水,滚滚东去,匯入大海。
这条自杜充决堤后,便一直泛滥、难以遏制的河,终於在此时被彻底束缚,不再肆意流淌、肆虐大地、涂炭生灵!
……
那诸多提心弔胆的眾多两岸百姓,也彻底放下了心。
朝廷功德无量,薛大人也同样功德无量!
真的治理好了黄河!
真的將黄河给彻底治理好了!
这条困扰多年,让他们许许多多的人为之提心弔胆,又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丧命的黄河,真的被束缚住了!
这么大一场,许多年罕见的雨都能扛住,那么今后再下那些寻常的雨,根本不足为虑!
无数人感念朝廷恩德,更感念薛尚书。
甚至於不少地方,都有人自发地为薛尚书薛大人立祠祭拜。
……
“哈哈,好!好!薛祥干得真不错!”
武英殿內,朱元璋在得到了这些报告之后,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整个人都是格外的开怀。
那提起的心,也隨之放下。
自己是真的没有看错人,薛祥有这个本事。
黄河这条不知道给多少人,带来了多少灾难的河,乃至於就连自己家先前时,也都是因为黄河夺淮发水而闹了饥荒,且又因为元韃子各种催逼,而变得离散!
如今终於在自己洪武年,被束缚住了,再不能肆虐!
这下子,终於不用担忧了!
“薛尚书受苦了。”
两个月后,朱元璋在奉天殿內望著薛祥,面带笑容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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