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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生于紫室者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一下,说起来曼努埃尔一世的侄女还真是多:“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因为悲痛过度而无法支撑得起长途跋涉的旅行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当然可以理解。虽然从塞浦路斯到亚拉萨路,甚至比到阿塔莱亚还要远一些,但确实要比君士坦丁更近一些,“等过上几年我就发愿去做修女,等我进了修道院,除非曼努埃尔一世有办法打到亚拉萨路,否则的话他是没有办法强迫我回去的,天主才是所有人的主宰,不是吗?”

希拉克略看了一眼塞萨尔,西奥多拉是他妻子的养母,在他的妻子已经去世,而养母来得又这样突兀的时候,该让这个女人呆在哪里是塞萨尔才能够做的决定。

“只要不是君士坦丁堡我觉得哪里都行。”塞萨尔说,然后他看了看房间里的人,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我可以问一件事情吗?您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听说他们是从海上把您救起来的。”

“哦,那是因为皇帝,”西奥多拉遗憾而又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差点咬断了他的喉咙。”

房间里的男人们齐齐发出了哦的一声,每个人都在下意识的打量着身材娇小的西奥多拉,虽然很失礼,但他们还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她的嘴——能够宠冠后宫近十年,西奥多拉当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她的美完全遵照拜占庭帝国人对美的标准,黑发,浓眉,明亮的眼睛,笔直的鼻梁,以及犹如蔷薇般的嘴唇,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一朵儿如何能够变成一头豺狼,去撕咬别人喉咙的。

“您没成功吧?”

“如果成功,我又何必跑到亚拉萨路去。”西奥多拉直言不讳的道,“曼努埃尔一世肯定气得发疯。不过你们放心,如果他知道我在这里,他会向你们索要他的侄女。但我若是去了亚拉萨路,只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就只能另作筹谋,毕竟……”

西奥多拉的脸上掠过一丝快意的笑容,“他可不敢让别人知道,在遭到了长子的背叛后,他还被自己的爱妃撕裂了喉咙,他们会嘲笑他竟然会对一个孩子和女人怯懦,现在这艘大船可经不起什么风浪,而且他回去之后,想必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更多的事情?”大皇子的脑袋不是正插在城墙上吗?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下意识地往外看去,难道他们杀了一个假货?

“大皇子是死了,但他还有个儿子不是吗?”

“你是说亚历山大,他今年只有六岁吧。”

“六岁有什么妨碍?他的母亲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安条克大公。”说起来安条克原本属于拜占庭帝国,是他最东端的军区,无奈的是,它先是被撒拉逊人占领,而十字军将它夺回之后,并没有还给拜占庭帝国的君王,反而占为己有,这也是曼努埃尔一世一心一意想要夺回它的原因。

“那么据你对曼努埃尔一世的了解,他是否会因为大皇子的死而向我们问责?”

西奥多拉微微向后一靠,这个动作让在场的人除了少数几位都不由得心中一跳,“他会派来使者,义正辞严的谴责你们一通。如果可能他会以威胁和勒索的方式,让你们交出塞浦路斯——不理他就好了。如果他真的能够跨越海峡来攻打塞浦路斯,当初大皇子就不会选中这里作为暗中发展的基地了。但是……”

她神色严肃地对塞萨尔说道:“你和以往的塞浦路斯总督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内部纷乱,外部繁杂,你的敌人不单单有撒拉逊人,还有拜占庭帝国,塞尔柱突厥人,匈牙利人,突尼斯人甚至可能有亚美尼亚……”她没有说出之后的话,但她的视线在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以及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身上停了一瞬,意思很明白,十字军们难道不会想要塞浦路斯吗?

他们当然想要。

她相信,一定有不少人在说塞浦路斯交给了这么一个年轻的骑士,纯粹就是暴殄天物。“这对于你来说将是一场艰难的试炼,但如果你能够通过这场试炼,你所能够得到的好处,也是源源不绝的,甚至不单单是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些。”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意假死,更名换姓,舒舒服服的去法兰克或者是亚平宁平静度过后半生的原因。

西奥多拉相信,如果她提出了这个要求,塞萨尔和鲍德温四世一定会为她办好。但安娜和她的仇敌难道只有大皇子吗?

而只要她活着,只要她依然拥有这个姓氏,她就是曼努埃尔一世身边最为亲近的一个人。这就意味着,在很多时候,她所说出来的话,都会有人相信。

生于紫室者又何止是那些从挂满了紫色丝绸的房间里诞生的孩子呢,从最早的狄奥多西一世——他就曾经只是一个普通的军人,但因为与之前的皇帝之女结婚就成了罗马帝国的继承人,而他之后则有马尔西安,芝诺,阿那斯塔修斯一世,莫里斯,奥尔塔,斯特拉基奥斯,米海尔一世……他们都是经由女人的裙带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巴西琉斯。

他们原来都是些什么人呢?臣子,将领,甚至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士兵,西奥多拉看向那个黑发碧眼的少年人,他站在亚拉萨路国王身边,讨论着之后的事情。

他今天的穿着格外朴素,在六世纪的时候,天主教教会就将黑色作为教徒葬礼的指定颜色,但此时人们还没有将黑色约束在丧服上。所以塞萨尔之前虽然穿过黑色的丝绒衣服,但代表的是庄重与肃穆,并不是一种诅咒。

相对的,他今天的这件衣服的材质不是丝绒,而是布,腰带也只是黑色的牛皮,里面的衬衫和外面的斗篷都是朴素的亚麻本色,身上更是没有一点饰物——除了胸前的十字架与手上的戒指。

就如安娜生前所期盼的那样,他即便不爱她,但还是对她保持着应有的尊重,或许还有一些怀念,他在谈论到安娜时,语气中充满了愧疚与惋惜。很显然,即便安娜并不是一个叫人难以忘怀的美人,但对于这个生性正直的年轻人来说,她的死依然是值得惋惜的,并不像是某些丈夫那样,在得到了妻子的嫁妆,又摆脱了麻烦的妻子后,只会面带喜色,兴奋不已。

西奥多拉之前也听说过触犯了“禁笑之令”的两个蠢货所说的话,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人比现在的曼努埃尔一世更适合出现在教堂或是宫殿墙壁和窗上(那时候的拜占庭皇帝很喜欢将自己的形象放在公开场合)。

若是如此,民众们会给他起个怎样的绰号呢?是浓眉者,高大者又或者是哲学家?更有可能是美男子,也就是约翰二世曾用过的。可惜的是,这个绰号是用来嘲讽约翰二世的,因为他长得很丑,西奥多拉微笑了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微笑有多么的令人毛骨悚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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