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在梦里的场景，在梦里，他会轻轻挑起他盖头，欣赏他只为他一人画的妆容；他会执起他的手，与他共话白头到老的誓言；他会唤着他阿肃，听着他羞涩地叫他赢哥……

他这几日，梦做了多回，未来的日子长盼了多回，可却独独没想过，会是今日这般的光景。

萧肃的盖头一掀开，众人声讨漫骂的声音便瞬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皇甫赢明明能看到，自己的阿肃明明只在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他拼了命地想要走到萧肃身边，可这几步，却咫尺仍旧天涯。

天空中，雨开始变得越来越大。萧肃站在原地，咧着嘴笑，可是笑着笑着，几行墨汁开始顺着头顶蜿蜒下来，染花了他精心整理的妆。

那本就只是被他染在发丝上的墨迹遇水散开，不过一瞬，萧肃满头的乌丝尽数褪去颜色，变成苍白。

“阿肃！”皇甫赢见此情景，身子一跃而起，拨开周围的人，站在了萧肃身边，望着他的发丝，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抖，“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皇上害的吗？”萧肃抬高了嗓音，有意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他捂住心口，身子如大病一场般苍白到几乎透明，透明得血管都清晰可见。

黑红色的血液从他嘴角溢了出来，只要他稍稍开口，便是满世界的血腥味道。

萧肃拽着皇甫赢的喜服来保证自己挺立着不倒下，他望着他，漆黑的瞳孔开始涣散，可越涣散他说话的声音便越大：“皇上为了让我这奸臣放松警惕，假意答应与我成亲，其实只是为了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下毒。哈哈，真是好计谋！”

他有意要让所有人觉得，这场成亲礼不过是皇甫赢拨乱反正的计谋，来以此给天下一个交代。

“阿肃，你在说什么呢？”皇甫赢抚上他的脸，想要去擦掉他唇角流出来的血液，可是不管他怎么擦，都总是擦不干净，“我带你去找太医，今日之事不是闹剧，不是计谋，我就是想娶你，我只想娶你啊阿肃！”

“我知道。”萧肃拽紧着皇甫赢的手，不让他起身去找太医，“但也只能我知道。”

“将死之人，不足怜惜。活着的人才是重要的。答应我，我死之后，对外宣称今日之事只是为了诱杀我，并未不伦！”

“绝不！”皇甫赢搂紧萧肃，语气没有半分退让，“我就是不伦不忠不义不孝！今日是我皇甫赢的大婚之日，不管你是生是死，不管我会不会再半路就被砍杀。这余下的大典，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便全都会一一陪你走下去，一道也不能少。”

“答应我！”萧肃望着皇甫赢，瞳孔间已经失去焦距，可饶是如此，他还是紧紧地抓着皇甫赢的衣襟，声音变得声嘶力竭，“赢哥，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今日算我求你！我求你答应我，求你活下去，求你一生，平安喜乐！”

“我不答应，我不想答应，别的都可以答应你阿肃，可你不在，我如何活下去！”

“别让我死不瞑目，求你！”

“我答应！”

皇甫赢最后这一声答应刚落，萧肃微微一笑，拽住他衣襟的手瞬间垂了下来。

皇甫赢抱着萧肃一身嫁衣，渐渐冰凉的身子，久久跪在原地，泣不成声。

“你好自私，从头到尾，你总是按照你的步子在走，每一步计划周密，就连婚礼，也在算计。”皇甫赢喃喃低语，像是魇症了一般，“你给了我皇位，甚至不跟我商量一声就用你的血来为我铺余下的路。你拿最后的请求要我活着，一辈子孤独的活着。你总以为你给了我最好的，却从来不问问我，什么才是我最想要的。”

“阿肃，两世了，你还是没明白这一点……”

“阿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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