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但凡战争,受苦的总是百姓。
如她所料,这一路餐风露宿,甚是辛苦。
因着圣旨关系,她每日晚膳前都会去为秦又白请脉,但两人之间的交谈始终停留在——
“王爷今日身子可有哪里不豫?”
“本王很好。”
“如此便好,那我明日再来为王爷请脉。”
“麻烦宝安县君了。”
寡淡地让一旁伺候的景云都忍不住想替他们多说两句话。
这一日,队伍错过了宿头,夜宿野外。
花好去给秦又白请脉了,聂卿则独自待在自己的帐子里,隐约有声音从帐中传出。
“让伺候的人仔细着点,不要再让那些人有机会接近他,花好我会尽快带过去。”
夕阳的余晖从帐外透进来,带了微微的红,洒在地面仿佛燃了野火一般,隐隐有晦暗的神色一动,聂卿密密的长睫似乎沾了余晖的瑰丽金红,眸色却更显幽暗,他细白的指尖轻轻捏了捏额心。
“哪怕绑着她。”
这话,他说的极轻极淡,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帐中似乎也只有他自己,没有任何人回应声。
花好跟秦又白日行一医后边提着医箱撩开了聂卿帐子的门帘,往里看了一眼,奇道:“聂卿,原来你除了吃喝玩乐,还会附庸风雅啊?”
聂卿正在看《大齐风俗志》,微微垂着眸,歪头侧坐着,一头乌丝尽散,乌檀般柔软搭在脑后,帐中点着柔软的竹青香,清甜芳冽,他的五指轻轻点在薄薄纸边,暗白的纸映着他冻白玉一般干净修长的手指,金辉在指缝勾出优美的曲线,十足惑人,也十足的贵气天成。
他听到花好声音睫毛微动,然后缓缓抬眸看了过去。
“给秦又白诊完脉了?今天可有诊出什么问题来?”聂卿笑着放下书,将那通身贵气消晲成了花好眼中的虚构,看着依旧是从前那张圆滑世故的脸。
花好先迷惑地眨了眨眼,听到他的问题后就抛开了脑中一闪而过的奇怪思绪,蹙着秀眉跨进他的帐子里,“他能有什么问题,好得很。”
除了那尚未根除干净的毒之外,秦又白真的很健康。
“你过来找我有事?”聂卿也压下眸中的嘲弄,看了一眼花好提着的药箱。
“没事不能找你啊?”花好不客气的怼了一句,又道:“其实我来找你蹭饭的,听照顾我的丫鬟小翠儿说你这边的伙食比我那边要好,所以我得来见识见识。”
聂卿挑眉,“是吗?不过以后你来蹭饭可以,但得记得带上你的小包袱。”
“为什么对我的小包袱这么在意?”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关心她的小包袱了,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聂卿叹气,似乎颇为无奈的样子:“我是在意你啊,带上包袱好遇到事咱们也好随时逃命,这几天的流民就没能让你长点心?”
花好闻言深以为然,点点头决定把他的话牢牢记下。
使团逐渐深入北方,天气随着春日的接近却越来越冷,除了日常看诊之外,花好整日窝在自己专属的马车里,不愿出去受一丝冷风。
她就像尚未生出雏毛的幼鸟一般裹着厚厚的棉被缩在自己的角落里,为了睡得舒坦,她还把伺候她的丫鬟小翠赶到了后面的马车里,只让她在膳时过来伺候。
直到那一日队伍经过碎玉关。
碎玉,一听就知是处险地,因为那处地质松软,极易出现崩石塌方等灾害,每年总会有不少商队或者行人死在碎玉关下。
但因碎玉关是连接南北的最捷径之道,为了能早日抵挡北齐瑞京,聂卿废了些口舌让队伍最终选择走碎玉关方向。
队伍行驶在并不平坦的道路上,沉睡中的花好被震醒,撑着迷茫的双眼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去,只见不远处一面陡峭山壁,锐峰尖石,草木稀疏,时不时有细碎的石子从山壁上滚落,落在地上震得人心头发凉。
花好心里也凉,她换了个方向又往外看了一下,发现另一边地势凌空,马车离那边有段距离,她望不见那下面是什么。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了吧?电视上每每有设伏杀人之时,不都选在这种地方吗?”花好暗自嘀咕,总觉得心头发虚,她总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太阳在冷风中悄悄埋进头去,天边的红霞渐渐沉下去,血一般的阴沉。
有时候花好痛恨极了自己身为女人的第六感,当拉车的马儿因为突然被从山崖上滚落的石头砸中脑袋开始陷入嘶鸣疯狂时,她的心真的拔凉拔凉的。
赶马的车夫没能抓牢缰绳,已经滚下了车生死不知。
如今这辆马车上就只剩下她一人,天地间庞大的孤独感朝她汹涌压来,她终于知道另一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因为它离得她越来越近。
那是一望无际的悬崖。
“救命命命命……啊……”尖叫声刺破苍穹,惊起林中鸟兽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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