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聂卿忽然又露出狡黠的笑容来:
“皇帝请我做大梁使者,陪同秦又白前往北齐京都,顺便帮忙完成齐梁和谈——”
趁着花好发愣,他快速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样,高不高兴?我陪你一起去北齐!”
花好一惊,又抬起头来,苍苍满目的白雪间,美若神祇的男子仿若一朵雪白梨花,发丝如墨,淡淡看着她呆怔的脸坏笑。
这人啊,总这么让人头疼。
※※※
大雨倾盆。
大梁冬日虽少有雨,而今日到晚时却开始风雨交加,阴云滚滚着压下来,一把黑幕遮住晚霞,四下已黑得不见五指。
隐约的闷雷似从地底传来,震得地面都在隐隐发颤,窗外狂风呼啸,忽而闪起一阵刺目白光,闪电如蛇照亮了院中的垂枝海棠,一瓣一朵都清晰可见。
“主子,事情都安排好了。”
景云湿漉漉地推门而入,闪身就赶忙关紧了门,站在门口拍打着身上的水珠,就着房里的火盆去寒气。
秦又白正靠窗坐着,视线透过窗望着长廊的方向出神,廊下悬挂着的数十盏宫灯早已被风雨浇熄,四周只有房内盛放的一点油灯和火盆,荡着寂寂的火苗。
总有种诡异的紧张感。
巨大闪电劈裂黑雾,刺耳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扎得人头疼欲裂。
“花好那边是何反应?”
“花姑娘近午就去看了陛下赐下的新府邸,又着人新添置了家具奴役,已经让武月母子三人住了进去。”
“她自己呢?”
“仍留在得意轩中。”
“呵。”秦又白不免冷笑,“她倒是对聂卿深信不疑。”
“花姑娘一贯纯善。”否则也不会把钟素素那样的女人视为知己。
“人人都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她倒是好,得了教训还没有一点长进,估计也就知道防备我了吧。”秦又白想到花好对自己的态度,心中难免有些怨怼。
“花姑娘只是有些误会主子,待误会解了,她自然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主子尽心尽力。”
秦又白沉默,对景云的话既不认同也不反驳,他心里明白,花好是很难再信任他了,她那个人虽是蠢了点,却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想要再如从前那般,难了。
“让下面的人尽心点,本王不想在北齐听到这边出现一点纰漏。”不再想其他,秦又白修长细腻的手指笼在绿水般的轻纱袖子里,烛火里一抹荣华,对着身旁的人淡淡命令着。
景云恭敬俯身,“是,请主子放心。”
雨水冲刷着屋檐,洒落颗颗晶莹。
这只是预兆。
※※※
皇帝把质子出发的时间定在了年节后,而宫里上下早已忙成了一锅粥,因为贵妃娘娘要在腊八那日发丧。
皇帝瞒下了钟素素的真实情况,直接将宝芸的尸身认作钟素素,追封她为丽贵妃,择黄道吉日葬入皇陵。
花好也因此事被下了道密旨,无非就是让她闭上嘴,别把钟素素金蝉脱壳一事说出去。她倒是能理解皇帝的此番举动,无论他是因为察觉被自己的爱妃背叛而痛苦得不愿面对真相,还是为了趁机多一些与北齐斡旋的资本,大梁贵妃死于北齐冰凌花之毒,确实也是一个谈判的好筹码。
夜晚的大梁皇宫,梨枝玲珑,落叶如花。
极其静谧。
皇帝一人独坐在寝殿中,张着苍老沉郁的眼遥遥注视着封闭的重华宫。
哪怕是这般寒冬里,那宫殿依旧红墙黛瓦,草木扶疏,在苍茫枯败的冬景下显得那般突兀。
那是他费劲心思疼爱的女子,他甚至不曾计较她卑微的身份,对她如珠如宝般呵护着,如今看来只觉无尽的讽刺。
皇帝的手紧拽着身下的锦被,似要被那金丝龙纹烫了手,让从那日起便染上的愤怒再次灼了心伤了魂。
明日,便是腊八。
宫墙沉静,万里清寂,冰霜化出的水沉甸甸的打在草木上,像敲击着他冰冷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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