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太子救我,此刻我还能坐在这里?”
“如今太子要成事,你们却让我背主求荣?”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牢狱生涯留下的沙哑,像砂纸磨过石板:“你们说太子赢面低?可当年太上皇在晋阳起兵时,天下十八路反王,谁看好他?玄武门之变时,建成太子手握东宫甲士,谁看好陛下?”
“如今太子有辽东七万余精兵,有火炮,有苏定方、薛仁贵这样的猛将,怎么就不能赢?”
侯君集相信自己的判断,况且这等政变之事,不到最后,谁能说得清楚。
“侯爷,此一时彼一时啊!”
牛大急道:“陛下如今是天子,人心所向!太子……太子毕竟是谋逆,师出无名啊!”
侯君集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似的腥气:“谋逆?”
“当年陛下弑兄杀弟逼父,算不算谋逆?如今轮到太子,不过是学他老子当年的勾当!你们跟着我侯君集,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建功立业,还是为了临阵倒戈,做那墙头草?”
他猛地站起身,腰间的横刀“锵啷”一声出鞘半寸,寒光映得众人脸色发白。
史大奈立刻按刀上前,身后三四名将领也随之站起,铠甲摩擦的声音在厅内此起彼伏。牛大这边的人则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按在刀柄上,却没敢真的拔出来。
“侯爷,您别被太子迷惑了!”
张富贵急得额头冒汗:“陛下若真要杀您,当年就不会留您性命!如今幡然悔悟,还来得及啊!末将听闻,陛下已经下旨,只要……”
侯君集的目光如刀,剜在张富贵脸上:“你哪来的这么多‘听闻’?”
“是宫里的细作传的话,还是你自己想去陛下跟前讨赏?”
张富贵脸色煞白,张口结舌:“末将……末将只是担心侯爷……”
侯君集冷笑一声:“担心我?”
话落,只见侯君集突然跨前两步,横刀出鞘!
刀光在烛火下划出一道银弧。
“噗”的一声闷响,张富贵的人头滚落在地,脖颈处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侯君集一身。
“啊——!”
厅内响起一阵短促的惊叫,有人下意识拔出刀,却见侯君集提着滴血的横刀,转向面如死灰的牛大。
谁都没想到,侯君集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下杀手。
毕竟他们可都是跟随侯君集出生入死多少年的兄弟。
“牛将军!”
侯君集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砍的不是人头,而是块木头:“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牛大喉结滚动,汗水顺着鬓角滴进甲胄,他看着地上的人头,又看看侯君集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侯爷!末将错了!末将糊涂!末将愿随侯爷赴汤蹈火!”
侯君集冷冷的看着他。
有些时候,侯君集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
入狱数年,这些已经享受了荣华富贵的老兄弟,不少已经变了心思。
这次召集过来,侯君集就已经有了打算。
“晚了。”侯君集手腕一翻,横刀直劈而下。
牛大惨叫一声,举臂格挡,刀锋却砍断了他的手腕,接着顺势斩进肩窝。
血飞溅中,侯君集一脚将他踹倒,刀刃在他胸口的铁甲上擦出刺耳的火。
随后横刀一拖,抹了牛大的脖子。
虽都是穿甲,但这个时候可没人带头盔。
“还有谁?”
侯君集环视众人,刀刃上的血一滴滴落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圆点:“还有谁想‘弃暗投明’?想拿我的人头去换官做?”
剩下的将领们个个面无人色,刚才还在争吵的两派人此刻都缩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史大奈握紧了刀柄,朝侯君集重重点头,眼神里带着狠厉。
“三年前我入狱!”
侯君集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你们中有多少人以为我死定了?以为我侯君集再也爬不起来了?”
“是太子,是太子殿下,他没放弃我!如今他要做陛下当年做过的事,我若在此时反水,还有什么脸面苟活?”
顿了顿,侯君集踢开脚边的尸体,血靴在地面留下一串猩红的脚印:“陛下宽宏?他宽宏的是有用的人!”
“当年魏征骂他,他忍了,因为魏征能帮他治天下。如今我侯君集若反戈,他只会觉得我是条喂不熟的狗,迟早要除掉!与其将来被他找个由头砍了,不如跟着太子搏一场!”
侯君集直接坦言,这让众多将领面面相觑。
“侯爷说得对!”
史大奈突然怒吼一声,拔出佩刀指向那些迟疑犹豫的将领:“谁再敢说半个‘降’字,就是这个下场!”
几名先前动摇的将领吓得腿一软,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末将不敢!末将愿听侯爷差遣!”
侯君集喘了口气,横刀拄地,刀刃上的血顺着纹路流下,在砖缝里积成一小滩。
他看着眼前噤若寒蝉的众人,眼神慢慢从暴戾转为冷硬:“太子命我盯守皇城各门,防止陛下撤离。你们听着——”
他走到墙边,指着挂在那里的长安城地图,刀尖点在明德门、通化门、开远门等几个要害处:“史大奈,你带千人守安福门,那是陛下西去的必经之路。”
“王君廓,你带千人守延喜门,盯着东边。”
“李孟尝,你带千人守顺义门。其余人跟我守朱雀门,那是皇城正门,最要紧!”
侯君集兵力也不多,旧部加起来,也就几百人。
好在太子给他调拨了部分兵力,从右金吾卫中,一些是辽卒,一些是右金吾卫。
“侯爷。”
一名将领小心翼翼地问:“若是……若是陛下真要撤离,我们……”
“拦住他。”侯君集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太子说了,不能让陛下离开太极宫。”
“可……可那是陛下……”
“住口!”
侯君集猛地转头,眼中凶光毕露:“从现在起,只有太子殿下!再敢提‘陛下’二字,张富贵、牛大就是榜样!”
众将领齐刷刷抱拳:“末将领命!”
侯君集这才点点头,将横刀收入鞘中,刀鞘摩擦发出“噌”的一声轻响。
他走到门口,推开厚重的木门,夜的凉风卷着血腥味灌了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噤。
远处,玄武门的方向隐隐传来低沉的夯筑声,那是朝廷在加固城防。
“都去吧。”他背对着众人,声音疲惫却又带着决绝,“备好兵器甲胄,记住!只认太子的教令,不认任何诏书。”
将领们依次退出大厅,脚步声在庭院里渐渐远去。侯君集独自站在门口,望着天上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想起多年前随李世民征战时,也是这样的月夜,他们在虎牢关下以三千骑兵破窦建德十万大军。
那时的陛下,眼中有光,许诺给他们的是“共享富贵”。
可富贵这东西,从来都是握在胜者手里。
他抬手抹去脸上溅到的血迹,指腹触到脸颊上那道旧疤,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陛下啊陛下。”
侯君集喃喃自语:“当年你能在玄武门弑兄杀弟,今日,你的儿子为何不能?”
没人知道,侯君集可不只是盯着陛下。
还有魏王跟晋王。
一旦太子战事失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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