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涓面色苍白,步履蹒跚。额头破了皮,微微渗血。伤痛不及心痛万分之一,可她却欲哭无泪。
眸中带着点点痛意,天儿强自忍着想要冲过去将她揽入怀中的欲望,只能心下思绪万千,今日之举诚然无错。
楚灵涓却是眸色渐趋晦涩——
厉声质问,亦或反手一掴?
鱼死网破,亦或虚与委蛇?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浑然不可置信,朝夕相处的贴身侍婢竟是男儿?心底竟然暗自划过窃喜,仿佛流星坠落天际。然,终归不过一现昙花。
天儿早已准备承受楚灵涓雷霆之怒,可是她却,犹自岿然不动,平静得令人胆战心惊,“为何?”
“小姐可曾听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魄凤凰不如鸡?如今你不过是只见不得光的败家犬,若非身怀西璃国龙脉之玥,天儿怎会如此低三下四,去做那不如草芥的狗奴才?!”
天儿流云广袖之间双拳紧握,这般违心之语他滔滔不绝,冷哼连连,却是犹自心痛。
小姐,天儿怎忍心如此伤你?可若是此番才能救你一命,长痛不如短痛,天儿便是当定了这欺主恶仆!
“天儿……”楚灵涓咬着唇瓣,终归欲言又止。
“既然如此,那为何……为何要对我这般好?”她无法忘却,天儿为她洗手调羹汤,夏夜扇流萤。
除却生父楚承墨,天儿便是这天底下唯一真心待她之人。
到头来,终不过镜花水月一场梦?
为何赋予我希望之人,终究要离我而去?
老天,你不公!
“原不过,是我楚灵涓痴心妄想得太厉害。”楚灵涓苦笑着,凝视着天儿蜡像般绝美而冷漠的俊颜,认命般闭眼,轻叹,“你所说的龙脉之玥,若我所猜不假,便是我这自小佩戴的凤凰玉佩吧。”
楚灵涓蓦地想起今日之事,原本两小无猜的主仆两竟是须臾之间便势同水火。
料想不过,便是世人常言,世事难料。
“不错,正是。”天儿毫不迟疑,楚灵涓却是落寞一笑,喃喃道,“若是你不开口,我本也……”
到底止了声,妾有情郎无意,又何苦再自取其辱,自欺欺人?
“好,你想要,我给你,就当还了昔日恩情。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楚灵涓取下手中的凤凰玉佩,寒意袭来,下腹猛然剧痛。
她笑得嫣然,却是暗自掐得掌中血肉模糊。她楚灵涓的柔弱,只有亲近之人才有资格看到,可惜,天儿已经没有了。
“给你,放我,走。”楚灵涓有气无力,将凤凰玉佩放在梳妆台上。撑着发颤的手腕,唇角轻勾,虚弱苍白。
铜镜依旧,花黄盎然,桃花梳静默着。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双足赤裸,踉跄着,渐行渐远。
眼前暗星点点,晃了晃脑袋,笑得苦涩,楚灵涓,你当真是天底下最为可悲之人啊!
你求不了愚蠢的父亲,护不了荒唐的爱情。苟延残喘,狼狈至此。天欲亡我,何以为生?!
她的背挺得笔直,宛如悬崖峭壁之上,岁寒松柏根深蒂固。
天儿呼吸一乱,竟是分辨不清谁对谁错。
他向来镇定自若,进退有度。唯有这次,这个女子的骄傲和决然,将他满腔止水浑然打乱。
“等等!”他脱口而出,叫住了楚灵涓。忽然之间,他不想放过,更害怕错过。
她无意停下,却仿佛顷刻之间耗尽了气力,微微倚着门槛,任由身体滑落,双目缓闭,一如当年。
唇边微笑若有若无,好似看见山花烂漫,终归解脱。
天儿并未发现异常,他不敢靠近,亦是不愿靠近。
微微叹息,“小姐,你在世人眼中,早已是一具死尸。若是贸然离去,何以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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