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嘉和孙伟峰是Z大学的师妹和师兄。那一年,雨嘉是计算机系计算数学专业本科四年级。伟峰,同系软件专业的二年级研究生,他们是彼此的初恋。虽然同系,本科,研究生的课程并无交集,他们结缘于Z大的网球场。
许多年过去了,伟峰依然清晰的记得当年第一次在网球场遇到雨嘉的情形。那是四月的一个星期天的早晨,伟峰在网球场练发球。看见邻场有一个身材修长,健美的少女穿着白色的网球裙装跟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起打球。
她正手单臂,反手双臂,击球点准确,动作标准,协调,舒展而有力。趁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走过去介绍自己,原来她是同系的师妹林雨嘉。老先生是雨嘉的父亲,听说伟峰在少体校打过网球,他客气的邀请伟峰跟雨嘉打一场。
伟峰开始并没有全力以赴,自己毕竟在少年体校受过专业训练,不可以欺负小师妹。雨嘉几次对他说,师兄,能打重一些吗?原来雨嘉特别善于并享受接重球,她击球点好,移动迅速,她的反手球特别有杀伤力。
他特别着迷她拉上旋球的样子,每一拍都发出沉闷的碰声......对于网球人来说,那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那声音永远地留在了伟峰的记忆中。
最后一个回合,是在二十几次你来我往之后,被雨嘉突然拉左角底线的反手球终结。‘雨嘉,球打的不错。’临别,他真诚的赞美道。
雨嘉打量着比172公分的自己还高出大半个头,玉树临风的伟峰:他有一个宽而平的肩膀,不讲话时,显得很冷峻而有距离感,说起话来彬彬有理,温暖而内敛。
雨嘉之于伟峰岂止是惊艳,他从来没有见过能把网球打得这么好的女孩。她有深深的眼窝,有点像外国人。她说一口字正腔圆的国语,几乎不用儿音,不紧不慢的,听着特别的让人舒服。她用清澈的大眼睛,呼啦呼啦地直视着自己,他无法抵挡,像瞬间被电到了,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他无可救药的脸红起来。她让他想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的冬妮娅,他生平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子而心动不已。
他对她一见钟情,那一刻,他终于相信世界上原来真有一见钟情这件事。
他们约好下个周六一起打球。数着日子,好不容易等到了星期六。他如约而至,她竟然比他还早到,已经在练发球了。一整筐的球已经被她发得差不多了。
早!他们互相招呼过,便一起将遍地的球收回篮子里。
雨嘉正反手进攻都能很好的控制方向和深度,判断准确,战术多变,挑高球,放小球,打反弹球都很得心应手,她发球速度非常快,善于利用变换球的旋转方向和深度取胜。每隔半小时他不得不喊她休息一下,喝点水。’累吗?‘他体贴的问。’不累‘她一边摇头一边说。他已经汗流浃背了,她好像没出什么汗。’你的汗像眼泪‘看着他用毛巾拼命地擦汗,她调皮地对他说,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眼泪?‘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眼泪来比喻流汗的。
"什么时候开始打网球的?"
‘六岁吧?我外公是印尼华侨,爱打网球,一心想让我成为网球好手。你呢?’
"我11岁被选去少体校跳高,后来阴差阳错地进了网球队"。
这一天,两个人都打得非常过瘾,默契,有棋逢对手的愉悦。
回去的时候他推着单车与她并肩而行。伟峰将雨嘉的球筐和球拍,放在单车的后座和龙头上。这个简单的动作竟让雨嘉砰然心动,一颗心柔软的没了力气。
看着伟峰平静的表情,她问道:'师兄,你对所有的女生都这么体贴吗?'
'当然。'
''Ops'雨嘉后悔自己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看着雨嘉有点失落的样子,伟峰莫名地高兴起来。'骗你的了,我没有帮女生拎过球筐,也没跟女生打过球。你是第一个,这个回答你满吗?'。
雨嘉直视着他的眼睛,笑着点头:’满意‘。
她单纯得让他很不自在,莫名的脸红了。
‘师兄,你脸红了。’
‘我哪有?’他因为被她识破,连耳朵都红了。那一瞬间她爱上了他,此生都不会改变。这一年她二十岁,他二十四岁。
一路上不断的有人跟雨嘉打招呼。她热情的回应着。碰到一个叫晓川的娇小朴素的女生,雨嘉给他们相互介绍。晓川凑近雨嘉耳边说了点什么,雨嘉摇头说,不是的。‘还说不是,看你脸都红了’。
到雨嘉的家门口,伟峰说’借你的手看看。’雨嘉犹豫地把手伸给他,伟峰拿出笔,在她的手上写上宿舍的电话号码。然后把笔递给雨嘉,让她把电话号码写在自己白色的球衣上。‘写手上不好吗?’‘不好。’,雨嘉乖乖的写下电话。那件球衣,伟峰一直保留着。他还是第一次主动问女孩子要电话。
雨嘉冲淋浴的时候通常都会大声地放音乐,可今天她只想安静的冲个凉,回味着跟伟峰在一起的一幕又一幕。她觉得他有多重人格:打球的时候咄咄逼人,生机勃勃,熠熠生辉。说话的时候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不说话的时候,玉树临风,英气逼人。原来爱情就是那瞬间的怦然心动:‘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刚出浴室,电话就响了,她飞奔过去接起电话,听到伟峰充满磁性的声音,紧张的要命。‘喂,你怎么不说话?’她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下午去中文系的梯形教室参加《西泠诗社》的诗歌讨论会。伟峰完全不指望计算数学专业的雨嘉能写诗或者喜欢诗,只是想有时间和她共处。
下午,伟峰在阶梯教室不远处等着她。只见她一袭两件套的洋装,白色的短褂,蓝白相间的格子喇叭裙,短褂上有与裙子相同面料勾勒出来的不规则的简单图案,可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赤脚上一双平底的白色皮凉鞋,直发披肩,胸前抱着一本大红封面的笔记本,好一个红,白,蓝三原色,正应了那句‘冷艳白莲,斜靠晚风,万种玲珑’。眼前的云淡风轻与球场上那个扎着马尾的英姿煞爽判若两人。
打量着伟峰天蓝色衬衣和白色牛仔裤,他们像穿了情侣装。雨嘉笑了:‘师兄,看来我们很有默契。’伟峰心有杂念,被她这样说,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忙说:‘女生怎么可以长这么高?还好你没穿高跟鞋’伟峰觉得自己还需要再高一些才能配得上雨嘉。‘师兄你也可以穿高跟鞋呀’......‘喂,请照顾一下师兄的自尊心好不好?’没想到一语成谶,从此伟峰都只买后跟相对较高的鞋子。
他与雨嘉并肩走进教室,顿时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大家都在打听跟伟峰一起来的是谁,因为诗社的同学大多是文科各专业的,很少人认识雨嘉。
一对璧人,让男生羡慕,让女生嫉妒。
《西泠诗社》对全校开放,不定期的出版电脑打印出来的诗刊,也常常请一些包括诗人在内的新潮人物到学校演讲,比如当时流行的第三代后朦胧派诗人。
许多同学的诗都是模仿朦胧派诗人,他们用莽汉的姿态来审视文学和诗歌,用极端的方式对现有的生活秩序进行讽刺,挖苦,摧毁,以使用粗俗的、口语化的语言为骄傲。这是雨嘉完全不能理解和接受的,在雨嘉看来,诗不仅是为了言志,不仅是为了伟大和光荣,也是为了“真”和“美”。
幸好伟峰的诗完全不是朦胧派,他的《忆江南》,雨嘉很是喜欢。伤感的情调,很配伟峰的冷峻,严肃。伟峰的声音忧郁而有磁性,很是令人陶醉。她一直觉得写诗的男生应该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文弱书生,高大又男子气得伟峰能写诗让她有些惊讶的。
《忆江南》
桃花逐水水更流,烟雨杏花伤。
晓风残雾云倚树,醉月梨花霜。
扶桑此去疑无路,把酒泪千行。
梦里不知身是客,酒甜桂花香。
从阶梯教室出来,已经是繁星满天,‘我喜欢你《忆江南》,淡淡的忧伤,工整,对仗,首尾照应,像倒桩的减字木兰辞。’’‘你也喜欢旧体诗?’‘喜欢,但不全懂。还好你不是朦胧派,不然我就真的不懂了’,她迫不及待的追问伟峰为何忆江南?‘我祖籍浙江,上海出生,十几岁才跟父母到北京’。‘师兄原来是江南才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她模仿越剧的腔调,向他抱了抱拳。伟峰被她逗笑了。
'要不要来参加我们诗社?’
‘不要,我一听诗朗诵就起鸡皮疙瘩,诗朗诵好酸。诗是很个人的东西,只能独自欣赏。’她尤其觉得男人朗诵诗很酸。
‘真的假的?'
’真的,不过今天你朗诵的时候我有忍住没起。’
’好,为了感谢你没有起鸡皮疙瘩,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这算约会吗?’雨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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