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不错哦！”
“这件我喜欢！”
程雨霏和慕绵在挂满一线品牌高定时装的衣帽间里赞不绝口，眼睛明显已经不够用了，苏沫看到她们开心的样子大方地让她们两个随便挑。
三个年轻的女孩在衣帽间里一边挑选衣服一边嬉笑疯闹，落地窗外的月色把三个年轻女孩的笑声渲染得温暖而美好。这个短暂的剪影像是一场青春的开幕式，更像是一个幽暗冗长的灵犀一照。
许多年以后，慕绵只要一想起苏沫，都还会记得她当时那一脸美好的笑容。
***
第二天晚上，苏沫、程雨霏和慕绵早早来到了原宿的“MAYFLOWER”酒吧，站在金碧辉煌的门口，三个人面面相觑。
走进去之后更加瞠目结舌，酒吧里人满为患，“站”无虚席，根本就没有可以摆凳子的地方。
在各色摇滚分子里，这三个小姑娘明显穿得过于隆重，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苏沫穿了一身蕾丝蝴蝶结的粉红色萝莉塔公主裙，头上缀满珍珠钻石的蕾丝发夹夸张到跳上舞台就可以表演了；慕绵身上是一条跟她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紧身抹胸黑色短裙，凹凸有致的地方就只剩下赘肉；程雨霏相对正常，但是来看摇滚演唱会，她竟然穿着一条素白的连衣裙。
灯光渐渐暗下来，台下的观众们随之安静，黑暗之中几个人影缓缓走上舞台。
“来了！来了！好激动！”
“早知道就不让哥哥拿最前排的票！”
“要窒息了！要窒息了！”
“等一下他会不会一眼就看到我？”
“我头发乱不乱？”
所有这些碎碎念都来自紧紧抓着苏沫手的慕绵，苏沫的手被慕绵攥得有点儿疼，身旁的程雨霏偷笑着向苏沫投递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灯光刺眼地亮了，四束追光落在三男一女身上，俊男美女们被镀成闪着金光的颜色，他们对台下的观众们微笑着用日语问好：“晚上好！我们是——Criminal！”
紧接着，开场solo的电吉他声刺穿耳膜，四束追光都聚集在吉他手一个人身上，修长苍白的手指游刃有余地在琴弦上灵活舞蹈着，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充溢着放肆张扬的笑容，深邃狭长的眼睛里流淌着邪魅不羁的浪潮，朝苏沫的方向蛊惑地轻轻眨了一下右眼。
苏沫立刻异常清醒地认出了他——舞台上弹吉他的那个人，在本栖湖遇到的那个人，在学校附近挨打的那个人。
众目睽睽之下，苏沫的右手缓缓抬起，对着纪河做了那个熟悉的扒眼皮吐舌头的鬼脸。纪河因此弹错了一个音，还好娴熟老练地掩饰了过去。
此刻的苏沫，感觉所有的声响都被纪河的电吉他吞噬了，所有的影像都被纪河的容颜湮没了，只剩下庞大的寂静。
她听不到观众们用日语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纪河！纪河！纪河！”
她听不到身边的慕绵不停尖叫着：“啊！他朝我放电了！他朝我放电了！”
她听不到舞台上短发凌乱美艳撩人的女主唱就快要掀翻屋顶的嘶哑歌声。
她只听到混合着剧烈痛苦和疯狂快意的迷幻旋律，时而像婴孩的啼哭，时而像老者的训诫，时而像诗人的吟诵，时而像乞儿的哀求，时而像天使的梵唱，时而像恶魔的嘶吼，时而像妖精的尖叫，时而像神灵的福祉。
她看不到身旁慕绵惊诧的目光。
她看不到舞台上女主唱不悦的神色。
她看不到慕寒敲着爵士鼓轻轻叹息的嘴角。
她只看到那个美得不像话的“日本流氓”站在高高的舞台上，像是传说里寂寞千年的王者，用琴弦在指尖缔造出一个美丽的新王国，把世界渐次涂上颜色，给亡灵重新附上魂魄。
像是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梦，最后她在观众的欢呼声中苏醒。
台上短发凌乱的女主唱泪流满面地向大家深深鞠躬，转身拥抱每一位乐手，拥抱纪河时，她出人意料地忘情亲吻纪河的嘴唇，台下观众们的欢呼声、口哨声连成一片。
苏沫没有发现自己那双灯火闪耀的眸子正渐渐幽暗，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台上纪河和颜洛的一举一动。
颜洛摘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钥匙，打开纪河脖子上的那把南京锁，纪河把颜洛高高地抱起来转了一圈又一圈，放下颜洛之后在舞台上疯狂地奔跑，冲台下的观众们一遍一遍大喊着：“Freedom！”
在观众的安可声里，苏沫沉默甩开慕绵和程雨霏的手，转身在人群里艰难地向外行走，纪河从高高的舞台上跳下来，箭步如飞冲进人群，一把抓住苏沫的手。
“美少女战士吃醋了么？”
苏沫回头迎上他那张迷人的脸，直勾勾盯住他那邪气四溢的双眼，唇角不自觉挂上多云转晴的微笑。
“我来看演唱会啊！看完不走要干嘛？”
“跟我走！”
纪河牵起她的手，邪气的笑容笼罩着整张脸，音乐声和着烟酒的味道让苏沫特别亢奋，她没有挣脱纪河，跟他牵着手在观众和乐队成员如织的视线里跑出了“MAYFLOWER”。
纪河拉着苏沫走出了“MAYFLOWER”的大门，索性直接把苏沫扛在了肩膀上。
纪河左边肩膀扛着苏沫，右手拎着他的二手电吉，在静谧的夜色里一路狂奔。一路上，原宿街头的年轻人都盯着他们两个好奇地看。其实，纪河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想过要带苏沫去哪里。
苏沫觉得纪河让她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看到过的那棵罂粟花，娇艳欲滴硕大饱满的花瓣，像极了他这张迷人的脸。
她的心里滋生着一股温暖的柔软，和着纪河身上的淡淡烟草味，让她格外精神。她就这样任由纪河扛着她在无人的原宿街头一路狂奔。并不清楚自己的动机，只想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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