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冲进来几名小宦官,迅速将皇帝抬到云龙团寿纹黄花梨木大床上。
“你们这帮废物,轻点,轻点!”孟汉琼挪动肥胖的身躯,步履匆匆地进来,指着那几个小宦官便骂,“陛下这是中风了,须把陛下的头侧着放,以免呼吸不畅!”
“父皇!父皇!你怎么了?莫要吓儿臣!”从荣扑过来,紧紧握着李嗣源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几名小宦官正想为李嗣源调整姿势,却被从荣挡住,没法上前,1个个为难地回头望着孟汉琼。
“秦王殿下请让开!”孟汉琼尖声尖气地对从荣道,言辞间毫不客气。
从荣只得哭着退开两步,几名小宦官上前将李嗣源的头微微侧过去。
嗣源仍在浑身抽搐,张着嘴却口不能言,两眼翻白,状态十分可怖。
御医们很快赶到了,轮流诊脉后,决定先施针灸。
在御医为嗣源针灸时,曹素秋和花见羞在大群侍女宦官簇拥下走了进来。
从荣伏在嗣源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顾不上和曹皇后见礼。
曹素秋见到嗣源的样子,顿时身子1晃,往后栽倒,幸而身后几名侍女及时拥上去将她扶住。
花见羞倒还镇定,望了皇帝1眼,秀眉微颦,做出1副悲伤的表情,然后把孟汉琼叫到1边,问他怎么回事。
孟汉琼1面悄悄瞥着从荣,1面在花见羞耳边低声讲述。
花见羞听完孟汉琼禀报,眸光微微流转,掠了从荣1眼。
从荣正伏在床边哭得肝肠寸断,全然未留意周遭的1切。
曹素秋在御医的推拿下醒了过来,踉踉跄跄地奔到龙床边,见嗣源已经停止抽搐,只是双目紧闭、人事不省,不由痛彻心扉,伏到他枕边大哭:“陛下!陛下!你醒醒!你怎么了?”
花见羞叫过几名御医问皇帝的情况,听到御医说:“这是急怒攻心导致的中风,日后切忌不可再有情绪起伏……”
花见羞的美眸登时冷如寒冰,她悄无声息走到曹素秋身边,俯身在她耳畔说了几句。
曹素秋平素温婉的面容被悲愤之色笼罩,厉声对从荣道:“殿下,你怎能如此不懂事?你父皇年事已高,今夏那次中暑后,御医就叮嘱过,不可劳累,不可动怒。你身为人子,父皇教训你几句,你怎么能顶撞他?”
从荣痛悔交加,失声痛哭着拜倒于地:“儿臣错了!儿臣再不敢了!”
曹素秋又教训了从荣几句,方道:“你父皇暂且无碍了,你先回王府。时辰不早了,宫门要下钥了。”
“母后,儿臣想等父皇醒来亲自道歉,求母后……”从荣连连给曹素秋磕头,哭得泣不成声。
曹素秋犹豫,看了花见羞1眼。
花见羞柔媚小巧的樱唇1抿,不紧不慢道:“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成年皇子不得留宿后宫,这是规矩。殿下明日再来看望圣上吧。”
两道尖锐的恨意,自从荣满是泪水的眼中迸射而出。
他盯着花见羞看了片刻,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拂袖而去。
“殿下竟不跟皇后娘娘打声招呼就走了,太没规矩了……”孟汉琼小声咕哝着,低垂的眼睛悄悄瞥着曹素秋。
曹素秋皱眉摇摇头,转过身重新伏在嗣源枕边,不再理会其它任何事情。
李嗣源这次中风,有半个月未能上朝,也无法接见臣下。
1时间,洛阳士民惶惶不安,许多人跑到北邙山去隐居,还有些人跑到军营去避祸。
此时的后唐,皇帝李嗣源绝对是不可替代的擎天之柱。
自他登基以来,后唐境内4海承平,没有发生大的战乱,北方契丹人也数年不敢南下牧马。
1旦他有何不测,很难想象后唐帝国会出现怎样的动荡。
洛阳士民至今忘不了8年前,导致庄宗(李存勖)遇难的那1场兵变。暴乱的禁军在京城烧杀抢掠3天3夜,直到李嗣源大军进入洛阳才平定了这场劫难。
为了打消臣民的不安,半个月后,李嗣源带病上朝,接见了百官。
中风之后的他,行动有些迟缓,半边身体僵硬,脸部微微歪斜,嘴角也歪了。原本刚劲修长的剑眉耸拉下来,精光4射的双目,也变得浑浊黯淡了。鬓发和颔下短须,像染上了1层霜雪,几乎全白了。
好在他思维还十分敏捷,虽然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但对于百官上奏的各种政事,略加思索便能作出准确的判断和有效的决策。
文武百官这才稍稍放心。
据传闻,皇帝中风是因为和秦王从荣发生争吵,当日,有内侍宦官和宫女听见父子俩争吵的话语中提到后宫最得宠的王淑妃。
朝野间1时流言纷纷,秦王从荣与后宫孟汉琼及王淑妃1.党的矛盾,逐渐成为公开的秘密。
为了避祸,两位枢密使先后入见李嗣源,请求辞去枢密使1职,到地方任职。
枢密使赵延寿请求辞官,自然是为了避从荣的锋芒。当年他与薛彩娥勾结,关押过清姿,因此1直遭到从荣记恨。
紧接着,范延光也前来面见嗣源,请求辞官。
不过,与赵延寿辞官原因不同,他辞官是为了避开孟汉琼和王淑妃1.党。
那日,从荣来向范延光问计,范延光1再告诫从荣不要在父皇面前指责孟汉琼和王淑妃。
哪知这位性格果急暴烈的皇子,竟不听劝告,与皇帝发生激烈争执,引起皇帝中风。
范延光虽然同情从荣,但他有家有小,不愿卷入这场皇储与阉宦后妃的争权夺利中。
辞去官职时,范延光曾含糊其辞地提醒皇帝:“朝廷大事,愿陛下与内外辅臣参决,勿听群小之言。”
虽然他不敢说得太直接,但李嗣源何等聪明,当然明白范延光所说“群小”,指的是孟汉琼、王淑妃1.党。
只是,嗣源此时重病未愈,精力衰竭,明知儿子和自己的后宫势不两立,却毫无办法。
两边他都不能失去。
他曾两次微服去遥远的魏州看望清姿,把后宫全权交给花见羞。
从那时起,花见羞在他的后宫就逐渐有了相当稳固的势力。
他依赖她、需要她,不可能为了儿子,就把毫无过错的她废去冷宫。
何况,他不认为花见羞会加害从荣——毕竟,花见羞没有亲儿子,名下的养子从益才4岁,除掉从荣对她有何好处?
然而,凡事还是要防着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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