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席上宫眷们都欢腾起来：“他要2伯父呢！”

“他爬了这么远，原来是要2伯父抱！”

……

从荣本来在啜着酒，1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扭头看见从厚的儿子在甄姝怀里扭动身子、朝自己伸着小胳膊求抱，那双黑玛瑙般亮晶晶的眼睛，像极了菩萨奴小时候。

1瞬间，从荣内心对从厚的嫉妒烟消云散，1颗心变得无比柔软。

他放下酒杯，将那孩子从甄姝怀里接过去，举起来让他骑在自己肩上，在众人的惊叫欢呼声中，架着那孩子绕着紫宸殿前的平台奔跑：“飞啦，伯父带宏哥儿飞啦！”

孩子咯咯咯的欢笑声伴着4周纷纷落落的桂花雨，飞扬在宫苑迷离的夜色灯影间。

从厚望着兄长带自己儿子“骑大马”飞奔，眼里涌起1阵阵湿热。

“皇爷爷，我也要，我也要飞！”坐在嗣源怀里的辛哥见此状，激动地挣扎要下地。

“好，皇爷爷带你骑大马！”嗣源说着便欲将长孙抱到肩上。

曹素秋忙摁住嗣源手臂：“陛下不可，辛哥长得壮实，你年事已高，恐怕抱不住……”

1面焦急劝着，1面不住朝从厚使眼色。

从厚忙上前两步冲到阶下：“父皇，让辛哥骑儿臣的肩上吧！辛哥，叔叔带你骑大马！”

辛哥欢快地拍手：“菩萨叔叔带我骑大马，我要菩萨叔叔……”

嗣源将辛哥交给从厚，笑得满眼都是泪水：“对，让菩萨叔叔带你！”

以花见羞为首的后妃们凑趣地笑道：“辛哥儿话说得不全，把殿下叫成菩萨，倒也好听得紧！”

“宋王殿下这个小字取得可真好！”

“宋王相貌最似咱们圣上，当真是菩萨1样！”

……

嗣源坐在玉阶上高高的御座，耳边听得阖宫妃眷们的奉承，望着两个儿子各自带两个孙子“骑大马”，忽然间，强烈的悲喜如海浪般铺天盖地袭来。

清儿……

她们哪里知道，菩萨奴这个小字，是你取的啊！

那还是十7年前，梁将王檀围了晋阳城，李存勖派他千里回援。

当他从千军万马中杀出1条血路，穿越硝烟战火冲入城中直奔府邸，他看见了1辈子都忘不了的情景。

推开房门的那1刻，心爱的女人坐在1摊带着血污的羊水里，仰起痛得变形的脸庞，冷汗将鬓发1绺绺粘在苍白的面颊边，无助地呼唤他：“源叔……”

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仍然记得从厚刚出生的样子——满脑袋浓密乌黑的卷发。

当时清儿是那样惊奇，望着初生的儿子，因虚弱而显得迷蒙的杏眼微微睁大：“他怎么满头卷发？”

“我幼时也是1头卷发，长大以后才慢慢变直顺了……”

“真的吗？”

她伸出手抚摸他行军多日未剃刮、胡须杂乱的面颊，那样天真而又充满爱意地叫着，“哎，真的呢！你的胡须有点卷曲啊，你这应该叫虬髯吧？以前你不蓄须，我都没注意，以后我叫源叔‘虬髯公’吧？！——虬髯公，你给儿子取名了么？”

在那1瞬间，他突然想到了1个名——“叫从厚吧，上天厚爱我，让我能够在你生产时赶到。”

那1刻，他是那样感激苍天。

清儿，你也1样，对吗？

你满眼都是温柔的母爱，轻声对我说：“我给他取了1个小字，叫做菩萨奴。破水的时候，我身边1个人也没有，我害怕极了，在心中祈求菩萨，让我可以见到你，没想到真的实现了……”

就是从那时起，你信了佛，笃信因果报应……

这才是你无法接受武皇（李克用）的后嗣1个个死于非命的原因，对吧？

清儿，我还以为你都是为了他。所以，那年你在暴雨中坠马失踪，我没有认真去找你，我心里对你充满怨恨，怨你只为他考虑，不为我考虑……

那时我不知道，你爱我早已超过他。

我自卑啊，我大字不识1箩筐，而你是那样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女子。

我1直以为你更爱能与你诗琴唱和的他……

清儿……对不起……对不起……

你是否真的原谅我了？

是否还在奈何桥边等我？

当皇帝沉浸于对亡妻的刻骨思念和锥心痛悔中时，跑累的从荣将侄儿从肩头放下来，抱在怀里揺晃着，在侄儿的欢笑声中走回座位。

这时，嗣源的小儿子从益也奔过来，抱住从荣大腿：“我也要骑大马，哥哥带我骑大马！”

从益是宫女所生，养在花见羞名下。

花见羞忙起身，轻移莲步，款款上前：“从益快回来，你哥哥累了。”

从益仍抱着从荣大腿扭着身子撒娇：“不嘛，我要骑大马！”

忽然，从荣抬目盯了花见羞1眼，那1眼充满凌厉的杀气，就像1把猝了毒的利刃直朝她刺来。

花见羞只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被刺穿了，吓得倒退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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