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又名“应圣节”,是当今天子的寿诞。
李嗣源先于文明殿接受百官拜寿,大宴群臣,直到深夜才回到后宫,举行皇族及后妃的宫宴。
内宫夜宴在太液池边的紫宸殿举行。
临水的殿外有1道宽阔的平台,宴席就摆在这里,水池边种满桂花,夜风吹过,漫天金桂纷飞,暗香浮动。
“圣上驾到——”
宦官尖利的高声喧唱传来,在此等候的后宫妃嫔们连忙起身,1片窸窸窣窣声中,裙袂飘飘,钗钿鬓揺,以皇后曹素秋为首的宫眷们齐齐下拜:“臣妾参见陛下!”
嗣源已将明黄龙袍换成家常的玄色长袍,花白长发在头顶束了个髻,用乌纱朝天幞头罩住。
这两年他老了许多,不过身板仍然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的气势,丝毫不因岁月而失去慑人的威严。
他身后紧跟着两个儿子,1是从荣,1是从魏州赶回来为父皇祝寿的从厚。
刚才在文明殿大宴群臣时,从荣和从厚也列席了,故此时与嗣源1同回到后宫。
“都平身吧,自家人不必多礼。”嗣源随意地1抬袍袖,忽然瞧见从荣的王妃刘氏,正拼命摁着从荣的儿子辛哥的脖颈,强迫他给皇帝磕头。
那孩子却1直顽劣地扭动着身子,不肯伏到地上去。
嗣源瞧那孩子顽劣不驯的模样,跟从荣小时候1模1样。无数往事涌上心头,嗣源上前两步将辛哥抱起来:“来,皇爷爷抱!”
辛哥被嫡母摁着强迫他磕头,白嫩的小脸上早挂满了委屈的泪珠,用手揉着眼睛,抽抽搭搭的。
“辛哥莫哭,皇爷爷给你1件好玩意儿!”嗣源抱着皇长孙登上玉阶,指了1下旁边1张高几上的摆件,“拿来给皇孙玩耍。”
宦官将那赤金小走龙摆件拿了过来,双手捧给皇孙。
辛哥好奇地摆弄着那小走龙,赤金的小龙神态灵动,栩栩如生,辛哥攥着小龙脊背,在空中挥舞,从嗣源头顶舞过去,嘴里欢叫着:“龙儿飞啦!龙儿飞到天上了!”
“辛哥喜欢?”嗣源抱着孙子,细密皱纹包裹的深目中,闪耀着慈爱的光芒。
“皇爷爷,可以送给辛哥么?”辛哥脸上还挂着泪水,却笑了起来,嘴角绽出两粒小梨涡。
——那甜美的小梨涡和他奶奶当年1模1样!
嗣源的视野顷刻间被大片泪水模糊,他声音嘶哑地哽咽道:“当然,辛哥喜欢什么都可以拿去,都是你的……”
玉阶下,从荣和从厚两兄弟,朝迎出来的皇后曹素秋,跪拜磕头:“参见母后!母后凤体康健,福寿绵延!”
“参见母后,母后凤体康健,福寿绵延!”
兄弟俩1向对这个嫡母相当敬重。
曹素秋慈祥地笑着命他们起来。
跟在曹素秋身后的花见羞,手里牵着李嗣源最小的儿子李从益,朝从荣和从厚敛衽为礼,又让李从益朝两位兄长行礼。
从荣看都不看花见羞,冷冷哼了1声便走了开去。
从厚倒是不失礼数,朝花见羞抬手1揖:“淑妃娘娘。”
——年初,花见羞刚刚从德妃擢升为淑妃。
花见羞微微颔首,曼声道:“殿下此番回朝,加授中书令,朝野瞩目,妾身恭喜殿下!”
当年清姿曾建议嗣源将从荣召回京中,以防万1有变,从荣随时可以继承皇位。
嗣源在清姿仙逝当年便将从荣调回京城,改任从厚为魏博节度使,前往镇守魏州。
数日前,从厚为了给父皇祝寿,特意从魏州赶回来。回来后第1次上朝,便被嗣源加授为中书令。
中书令是极高的荣誉官衔,1般都是授予德高望重的致仕(退休)老臣,如今嗣源竟将此衔授予刚满十7岁的儿子。
从厚却并无骄矜之色,神情淡若轻云,拱了拱手:“不敢,从厚谬膺殊荣,惶恐至极。”
谬膺殊荣——即,这份荣耀我配不上。
从厚话说得极诚恳,眼睛余光悄悄瞥着已经入席的兄长。
从荣坐在李嗣源下首第1席,他的王妃刘氏正与第2席从厚的王妃孔氏言笑晏晏,妯娌间十分和谐。
甄姝坐在从荣座位另1边,作为侍妾,原本并无资格出席宫宴,但是清姿去世前,甄姝曾经侍奉汤药,李嗣源特加恩遇,准许甄姝作为从荣的家眷出席宫宴。
儿子辛哥被皇爷爷抱走了,两位王妃谈笑正欢,甄姝独自坐在席上百无聊赖,见从荣落座,心中甚喜,不由朝他嫣然1笑,恰似阳光下灼灼盛开的海棠花,娇艳动人。
从荣怦然心动,坐下来在餐桌下紧紧握住甄姝的手。
甄姝靠过来低声道:“刚才淑妃与你见礼,你为何不理睬?”
从荣从鼻子里“嗤”地哼了1声,剑眉星目傲慢地斜斜1挑,端起餐桌上的蟠龙纹银杯,懒洋洋地呷着美酒。
便在此时,从厚入席了,他的席位在从荣下首,中间隔着两位王妃。他撩袍坐下,朝从荣谦恭地笑了笑。
从荣正端着酒杯送到唇边,冷冷掠了弟弟1眼,自顾自倾杯喝酒。
自从昨日朝会上嗣源加授从厚为中书令,从荣就不太高兴,1直不怎么理睬从厚。
从厚正忐忑不安,他刚刚8个月的儿子,突然从奶娘身上爬到孔氏身上。
孔氏正与秦王妃刘氏聊得起劲,当下懒得理会自己的儿子,这孩子便又从娘亲膝头往秦王妃刘氏身上爬。
刘氏顺手将他抱起来,谁知他还想继续往前爬,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吐着口水泡。
刘氏便将他交给自己邻座的甄姝,甄姝将他接了过去,岂料这孩子仍是不安分,在甄姝怀里不住挣扎,咿咿呀呀地叫着,朝从荣的方向伸着胖乎乎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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