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李嗣源回府,他先看望了曹素秋,和她待了1会,然后起身到西院来。
“郎主来了。”清姿起身屈膝1礼,然后上前为李嗣源宽下外袍。
嗣源1瞬不瞬盯着她,忽然抬起她的下颌,低沉地问:“你哭了?”
清姿苦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锐利的眼睛。
她是晌午哭的,已经过去数个时辰,何况她洗过脸,又化了精致妆容,但还是被他1眼就看出来了。
“嗯……”她点点头,望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书送到了,我读《李尚书集》,甚觉伤感,故潸然泪下。”
她并未全然撒谎,李益的诗是她和亚子哥哥共同喜欢的,饱含着她最美好的回忆。
说自己是读李益的诗而哭,等于说自己是为亚子哥哥而哭。
只不过嗣源于诗词1窍不通,根本不知道《李尚书集》都写了啥,更不可能知道当年清姿和李存勖因这本书结缘。
李嗣源不说话,俯身久久凝视清姿,1双黑眸宛如乌云遮蔽的夜空。
清姿低垂眉睫避开他的目光。
皱眉盯视她片刻,嗣源默然走开去,负手站在书柜前,望着清姿已经整整齐齐码好的书册,许久1动不动。
昏黄烛影映照之下,他高峻伟岸的背影,像1座沉默的山峰,显出1种说不出的孤寂寥落。
他这样费心尽力地为她找来这么多千金难求的书,还以为他1踏进房门,她就会像前几天1样,笑意盈盈迎上来,顽皮地叫1声:“源叔回来了!”
新婚那晚以及第2天晚上,他们之间那般和谐缱绻的鱼.水.之.欢,难道只是他的幻觉?
新婚第3天她来了月事,他不得不回到素秋那里留宿,却犹如煎熬般盼着她月事结束,真可谓是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她月事该结束了,他答应给她的书柜、书桌和书卷,特意选择今天送来,正是为了今晚两人共度良宵之前,先给她1个惊喜。
可她看上去不仅不惊喜,反而像是心事重重……
李嗣源找到了《李尚书集》,抽出来翻了翻。
好些字不认识。他硬着头皮,粗略读了几首,隐隐感觉到,这人的诗似乎比较大气豪放,不像是会令人伤感落泪的诗。
哼,死丫头又骗我,她以为我是个只会打仗的武夫,就连1首诗都看不懂?
李嗣源将《李尚书集》默默放回原处,转过身来,在桌边坐下,端起银碗盛的酪浆啜了两口,不动声色地问:“我听素秋说,午后宛宛来看过你?”
清姿长睫1颤,她有直觉——什么也瞒不过源叔。
“是,她有喜了。”清姿漾起轻浅笑意,抬目看向他,“恭喜,你就要做祖父了。”
烛光下,她的笑容透着尚未敛尽的哀伤,犹如朦胧烟雨中的飞花。
“我倒想再做1次父亲。”李嗣源眼底隐隐窜动情玉的暗火,俯身过去,揽住她的后颈,嘴唇在她的鬓边、耳垂、脖颈,如蜻蜓点水般若有若无地掠过,深沉而又炽烈地低唤,“清儿,给我生个孩子……”
清姿只觉整个人柔软下来,他的气息笼罩而来,带着雨后草木的清新,让她不由自主1阵悸.动,娇艳脸庞泛起1片红晕。
然而,她将手痉挛地抠在椅子扶手上,极力压住身体里涌动的情朝,低低说道:“我月事还未走,郎主今晚还是去曹姐姐那里吧……”
李嗣源直起身,蹙眉紧盯着她,许久,淡淡道:“哦?第9天了还未走?你的月事还真长。”
清姿垂首不语,浓睫在烛影里轻颤,仿佛黑蝴蝶的翅膀扑腾着,指甲用力地抠着椅子扶手上掉的漆。
李嗣源盯着她看了半晌,霍地振衣而起,1言不发地大步走了出去,留给清姿1个森冷沉默的背影。
清姿1动不动坐在椅子里,低垂的睫毛间,忽然坠下两串晶莹的泪珠。
就算,就算他是有预谋的,故意带她进太行山,故意令她错过朱守殷。
她真的要因此恨他、怪他吗?
和亚子哥哥已经缘尽今生,这辈子都无法再挽回了。
她已经是李嗣源的女人,已经与他洞房花烛、合卺同牢,又有过那般缠绵悱恻、玉仙玉死的情.爱,整个身子从内到外,每1寸肌肤,都已经烙满嗣源的气息。
她这又是何必,何必为了1段应该尘封的旧情,伤害她将要相伴余生之人。
清姿站起身,走到廊上,侍女忙从身后为她披上素锦披风,披风的底色如月华般清素淡雅,只在下摆绣了蛱蝶穿花图案。
自她嫁入李嗣源府邸,李嗣源嘱咐曹素秋专门为她裁了几套新衣。
嗣源1向节俭,府中连假山亭台、4季名花都没有,儿子十岁了,连夫子都舍不得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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