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新郎官却扇！”又是小桃那喜滋滋的，仿佛带着光芒的声音。

李嗣源伸出长满粗茧的大手，轻轻地，同时又郑重地，拿掉了夏清姿纤纤小手里的绸扇。

她缓缓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美丽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悲伤的泪水，又似乎盈着幸福的笑意。

李嗣源只觉自己那颗杀伐1世、沙场喋血的坚硬而冷酷的心，都在这1刻融化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的1双小手拿起来，握在自己的大手里包住，深邃黑眸融了烛光，显出难得的温柔：“饿了吧？我让人抬了1桌席面过来。”

清姿娇嫩的小手感觉到他掌心粗糙的老茧，和他手掌传递的温暖，她心中安稳，笑道：“我把妆卸了，可否？黏黏的不舒服。”

李嗣源微笑着点了头：“可以。”

“头上的花钗也摘了，可否？”清姿长睫毛扑闪着问。

他突然敛了笑容，神情严肃下来，就像在千军万马前发号施令般极威严地颔首：“准了！”

清姿噗嗤1笑，妆容浓艳的笑颜仿佛阳光照耀下的红莲：“嫁衣也脱了，可否？”

“当然可以！”李嗣源那故作严肃的脸再也绷不住，笑了起来，俊朗笑容犹如天边骄阳般耀眼。

清姿松了1口气：大太保如此费心为她筹办这场小小婚礼，给她买来嫁衣和满头花钗，结果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脱下，她生怕他会有不悦。

既然他不介意，清姿放心地卸了妆，摘掉满头花钿，脱掉繁复层叠、广袖宽袍的嫁衣，只穿窄袖简约的水红色中衣，顿时只觉浑身轻松。

整个过程中，李嗣源斜靠在床栏上，1直静静看着她，眼中浓浓的情意，让他原本刚硬的面部轮廓，显得格外温润。

“这下舒服多了！”她轻盈地1旋纤腰，转过身欢喜地面对他，卸了妆的脸庞，如雪莲花般清丽姣美。

他眼里满是宠爱，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两人1同走到外间。

榉木圆桌上已经摆满菜肴，李嗣源提起青瓷酒壶，给两人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清姿端起酒杯浅抿1口，纤眉1挑，美眸流转：“真好喝，似乎有股花香……”

李嗣源眼里带着笑意：“重诲听说我要跟你办喜事，特意送我的清酒，说是下马陵所产的牡丹清酒。”

清姿杏眼1亮：“下马陵产的牡丹清酒，那不就是阿婆清吗？”

“阿婆清？”李嗣源虽然每餐必佐酒，但他是个粗人，只要有酒喝就行，从来也不关注酒背后的典故和文化。

清姿却是博览群书，胸藏万卷，当下侃侃而谈：“窦巩曾经写过1首《送元稹西归》，里面有两句‘2月曲江连旧宅，阿婆清熟牡丹开’，说的就是阿婆清是以牡丹花酿成的。

“我在1本杂书里读到过，说是每年暮春，采下盛开的牡丹花晒干，再用酒曲发酵。

“酿酒所需的水，必须用下马陵的阿婆溪中的溪水。而且1定要春天刚刚化冻时的春水，水中带着冰雪的清冽和春日万物复苏的蓬勃，再加上盛开时的牡丹浓烈馥郁的芳香……”

李嗣源转着酒杯，深深看着她，在这样才情绝世的女子面前，他觉得自己真是1个暴殄天物的武夫。

然而不知为何，这样的女子，偏偏对他有1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是沙陀胡人，家族世代担任沙陀王的贴身侍卫，从他出生起，他的使命就是为沙陀王效忠。

过去他的父亲就为救李克用而战死，他十5岁那年在上源驿，也差点为了救李克用而殉身。

他没有机会也没有闲暇读书习文，但他十分倾慕向往汉人博大精深的文化。

“你不吃吗？”清姿发现李嗣源只喝酒，什么也没吃，放下筷子，关心地问道。

“我在军衙吃过了。”李嗣源提起筷子，眼神温存，“再陪你吃点也行。”

清姿甜甜笑着：“我听曹姐姐说了，你都在军衙或者营房里跟将士们1起吃饭，1般不回府用晚膳。你们只有节日时会阖府1起吃饭，过去2夫人和3夫人在的时候，也都是在各自院子里用膳。”

“嗯。”李嗣源颔首，幽深黑眸望着她，“素秋1向随和，在我府上，以后你不用1大早给素秋请安，想睡到何时都可以。”

清姿用筷子轻轻戳着碗里的酥黄独（唐宋时1种芋头做成的菜式），很乖地点头，玉颊悄然染上1抹红晕。

用过晚膳，清姿用菊花茶漱了口，坐在大红喜帐掩映的婚床边等他。

床边的铜烛台上，婴儿臂粗的龙凤喜烛滋滋地燃烧着，风吹动大红帐幔轻轻飘拂，满室都是滟滟的红光如水波般晃动。

清姿白如凝脂的脸庞也被映得绯红，低垂的浓长睫毛在脸颊投下娇媚的影子，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并拢的膝上。

远远看去，她娴雅美好得宛如阆苑瑶台的仙子。

只是，如果细看，会发现她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握得极紧，手背有淡淡青筋凸起。

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有些紧张害怕。

她和亚子哥哥只有3次云雨，1次是潞州之战，他出征的前夜；1次是潞州之战，他回来的当晚；1次是晋州之战，他出征的前夜。

等他从晋州回来，她已经因为害死他的子嗣被关了起来……

仅有的3次，还没来得及让她尝到更多滋味。

当然她心中是欢悦的——她喜欢亚子哥哥的1切，和他在1起无论做什么，她都是甘之如饴的。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