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归来记(3)
“这不成,雷斯垂德。我一点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出面。这场出色的逮捕应归功于你,而且只是你一个人的功劳。雷斯垂德,我祝贺你!你以智勇双全的表现抓住了他。”
“抓住了他!抓住了谁,福尔摩斯先生?”
“就是所有警察一直在寻找却没有找到的这个莫兰上校,他在上月三十日把一颗开子弹装在气枪里,对准公园路427号二楼正面的窗口开了一枪,打死了罗诺德·阿德尔。就以这个罪名提出控告,雷斯垂德。现在,华生,要是你能忍受从破窗吹进的寒风,不妨到我书房去抽一支雪茄烟,待上半个小时,这样可以让你消遣一下。”
我们的老房间,多亏迈克罗夫特的监督和赫德森太太的直接照管,样子完全没有任何改变。我一进来就注意到屋里少见的整洁,但是一切原有的东西依然如故:这一角是做化学试验的地方,放着松木桌,它被酸液弄脏了桌面;那边架子上摆着一排大本的剪贴簿和参考书,都是很多伦敦人想烧毁而后快的东西。我环视四周,挂图、提琴盒、烟斗架,连装烟丝的波斯拖鞋都如以前那般。屋里已经有两人,一个是笑着欢迎我们进来的赫德森太太,另一个是在我们今晚的冒险行动中起了大作用而样子冷淡的假人。我朋友的这个做得惟妙惟肖、上过颜色的蜡像,搁在一个小架子上,给它披了一件旧睡衣,从大街上望过去,完全逼真。
“一切预防措施你全遵守了吗,赫德森太太?”
“遵照您的吩咐,我是跪着干的,先生。”
“好极了。你完成得非常好。你看见子弹打在什么地方了吗?”
“看见了,先生。恐怕子弹已经打坏了您那座漂亮的半身像。它恰好穿过头部,然后碰在墙上砸扁了。这是我在地毯上捡到的,给您吧!”
福尔摩斯伸手把子弹递给我。“一颗铅头左轮子弹。真巧妙,谁会发现这样的东西是从气枪中打出来的?好吧,赫德森太太,我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现在,华生,请你坐在老位子上,我想和你讨论一下几点情况。”
他把那件旧礼服大衣脱掉,换上从蜡像上取下来的灰褐色睡衣,于是又成了往日的福尔摩斯了。
“这个老猎手居然手还不抖,眼也不,”他一边检查蜡像的破碎前额一边笑着说,“对准脑袋的后部正中,恰好击穿大脑。以前在印度他是最好的射手,我想现在伦敦也很少有比他强的。你听过他的名字吗?”
“没有。”
“看,这就叫出名!不过,我要是没记错,你以前也没有听到过詹姆士·莫里亚蒂这个名字。他是本世纪的大学者之一。请你帮我把那本人物传记索引从架子上拿下来。”
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往后靠了靠,大口吸着雪茄,懒洋洋地翻着他的记录。
“我收集在m部的这些材料很不错。莫里亚蒂这个人不论摆在哪里都是出众的。这是纵毒犯莫根,这是遗臭万年的梅里丢,还有马修斯--他在查林十字广场的候诊室里打掉了我左边的犬齿。最后这个就是我们今晚见到的朋友。”
他把本子递给我,上面写着:塞巴斯蒂恩·莫兰上校,无职业,原属班加罗尔工兵一团。一八四○年在伦敦出生,系原任英国驻波斯公使奥古斯塔斯·莫兰爵士之子。曾就学于伊顿公学、牛津大学。参加过乔瓦基战役、阿富汗战役,在查拉西阿布(派遣)、舍普尔、喀布尔服过役。著作:《喜马拉雅山西部的大猎物》(1881),《丛林中三月》(1884)。住址:管道街。俱乐部:英印俱乐部、坦克维尔俱乐部、巴格特尔纸牌俱乐部。
在这页的空白边上,有福尔摩斯清晰笔迹的旁注:伦敦第二号危险的人。
“真叫人惊奇,”我把本子递回给他时说,“这人还是个体面的军人呢。”
“确实是的,”福尔摩斯回答说,“在一定程度上他干得不错。他一向很有胆量,在印度还流传着他怎样爬进水沟去追一只受伤的吃人猛虎的事。华生,有些树木在长到一定高度后,会突然长成难看的古怪形状。这一点你常常会在人身上看到。我有个理论是,个人在发展中能再现他历代祖先发展的全过程,而像这样突然变好或者变坏,显示出他的家系中的某种影响,他似乎成了他的家史的缩影。”
“你这个想法真有点怪诞。”
“好吧,我不坚持。不管是什么原因,莫兰上校开始堕落了。他在印度虽没有任何当众出丑的事情,但仍旧没有待下去。他退伍了,来到伦敦,又弄得声名狼藉。而此时他被莫里亚蒂教授挑中,一度是莫里亚蒂的参谋长。莫里亚蒂很大方地给他薪水,却只利用他做过一两件普通匪徒承担不了的、非常复杂的案子。你可能还有些记得一八八七年在洛德的那个斯图尔特太太被害的案子。记不起来了?我可以断定莫兰是主谋,但是找不出一点证据。上校隐蔽得非常巧妙,即使在莫里亚蒂匪帮被抓获的时候,我们也无法控告他。你还记得就在那天我到你寓所去看你,为了防气枪,我不是把百叶窗关上了吗?很可能当时你认为我是多此一举。我可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因为我已经知道有这样一支不平常的枪,而且知道操控这支枪的是一名全世界第一流的射手。我们在瑞士的时候,他同莫里亚蒂一起跟踪着我们。毫无疑问,就是他让我在莱辛巴赫悬崖上度过了那不愉快的五分钟。
“你可以想到,我住在法国的时候注意看报,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制伏他。只要他还在伦敦逍遥法外,我活在世上就实在没意思。他的影子会日夜缠着我,他对我下手的机会迟早总会到来。我能拿他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看见他就拿枪打,那样我自己也会被送进法院,向市长求救也无济于事。他们不能凭看起来不过是轻率的怀疑就进行干预。所以我一筹莫展。于是我随时留心报上的犯罪新闻,想着我早晚要逮住他。后来我看见了罗诺德·阿德尔惨死的消息,我的机会终于来到了。就我知道的那些情况来看,这不明摆着是莫兰上校干的?他先同这个年轻人一起打牌,然后从俱乐部一直跟到他家,对准敞开的窗子开枪打死了阿德尔。这是毫无疑问的了。光凭这种子弹就足以把他送上绞架。我马上回到伦敦,却被那个放哨的发现了,他当然会告诉上校我又在伦敦出现了。上校不能不把我的突然归来和他犯的案子联系到一起,而且感到万分惊恐。我猜准了他会立刻想办法把我除掉,并且为了达到目的他会再拿出这件凶器来。我在窗口给他留了一个明显的靶子,还预先通知苏格兰场可能需要他们帮助--对了,华生,你准确无误地看出他们待在那个门道里--然后我找到那个在我看来是万无一失的监视点,绝没想到他也会挑选那个地方来袭击我。亲爱的华生,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我解释吗?”
“有,”我说,“莫兰上校谋杀罗诺德·阿德尔的动机是什么,你还没有说明。”
“啊,我亲爱的华生,这一点我们只能推测了,不过在这方面,就是逻辑性最强的头脑也可能出错。各人可以根据现有的证据做出他自己的假设,你我的假设都可能对。”
“那么,你已经做出了假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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