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二月二十五,夜。
云宫忽然传出两声尖叫,两宫孕妇大出血。
皇后即刻唤来太医,用药及时,保住了大人,两个孩子没了。颌宫顿时惊起,公孙幽于紫武宫门前脱簪伏地,亲笔手书,八百里加急送往小台池。
荆皇将她手书看罢,登时吐了一口血,厉声大喝:“毒妇!毒妇!”气急败坏下,让甄熹拟旨废后。
甄熹吓得忙打发一人去传随行太医,又让一小太监去将白老将军与上官相爷请来。吩咐完后,他则跪在地上不敢动作,连句劝慰的话也不敢说。
荆明正扶着床头的龙头,目似沉珂,厉声道:“你要抗旨吗?”
甄熹只是将头低低地伏了下去,仍是不敢应话。
龙床上的君王盛怒至极,站起身来,拔过悬在八角柱上的尚方剑,剑锋所指之处,是那个跟随了他半辈子的老太监。他用剑尖抵了抵甄熹的心口,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迸出来:“朕让你拟旨!”
“皇上……”甄熹终于颤颤地开口,提醒道:“皇后娘娘可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您这是要废太子吗?”
“她是她,太子是太子!”君王眸中怒色更盛,抬了抬手,一剑将老太监头上的纱帽掀落在地,却没再与他多说什么,兀自去一旁的案上翻出笔墨来。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两个湍急的脚步声,不等甄熹去迎,那二人已经推门而入。一时竟也没顾上君臣之礼,白奕先开口道:“两位娘娘小产一事尚无定论,皇后固有失察之罪,却还未严重到需要废后。”
上官谦行慢一步,进前拱了拱手,也劝道:“陛下这一旨废后诏书下去,国祚不稳是小,失了朝臣民心是大。前有五王之乱,在这个档口再起废后风波,荆国堪忧呐。”
行宫原是荆痕所居之地,一切按照王爷规制修建。这章云殿是天子所居之所,殿中皆为御制器物,古玩书画更是不计其数。荆明正听了二人之言,只觉一股悲愤涌上心来,搁笔提剑一通乱砍,满殿壕奢顿时化作烟云。
至精疲力竭,荆明正才将手中长剑一丢,颓然地坐在满室狼藉前。
君王面露茫然,抬眼看向立在堂下的二人。一个是他多年至交好友,一个待他如师如父,这两个人是他的臣子,也是他唯一可吐真心的人。
可即便是他二人,有些话,也不敢说出口来。
很快,荆自影闻讯赶来,眼见满室狼藉,殿中一片寂静。君父坐在堂上,两位肱骨老臣立在堂下,大太监甄熹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太子殿下只知是宫里出了事,可究竟什么事却不知道。可看眼下这情况,此事当是不小。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碎瓷片,行到君父面前跪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荆皇罢了罢手,满面仓皇,痛不欲言。
上官谦上前一步,俯身细语一番。
太子惊得面色大变,“两位娘娘孕期相差足有两月,怎会同时出事?”
荆皇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又冷又锐,似寒冰冷刺一般,骇的太子浑身一颤。他还未开口多言,君父已经将那封信扔了过来,“你自己看看。”
荆自影忙拾信细看,只觉一阵凉风吹来,后背发寒。他探寻的目光望向堂上的君王,有些不可置信,又带了点畏惧。半晌,才颤着声音问道:“父皇真信是母后下此毒手?”
荆皇叹了口气,苍凉道:“自打庭儿出世,这十几年来,后宫诸妃一无所出,即便得了一元尘,生来也是残疾。如今安妃李妃将有所出,又出了这样的事。”他抬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太子,眼神冰凉,“你是太子,她若为你谋划,也未必不是没有可能。”
此言一出,莫说是荆自影,就连白奕与上官谦皆是一惊。公孙皇后自圣上潜邸时便为嫁入皇家。这数十年来,无论是那位四皇子妃,还是如今的一国之母,一言一行从未有人说过半句不是。
荆自影出生便为太子,虽有荆皇亲自教导,但若非皇后心怀坦荡,太子殿下也绝非今日这般磊落胸怀。
这样的话,便是寻常夫妻之间,也不敢轻易出口。而如今从荆皇口里说出来的,却仿佛那个女人,与她毫无干系一般,无半点的怜惜。
荆自影打小便是羡慕母后的。父皇虽有后宫佳丽三千,但唯有待她是最情真的。尽管这些年来,他因朝事对母后多有疏忽,但终归是记着她的。
他望了望高坐在前的君父。这个一国之君已经老了,面容有些憔悴,鬓发有了雪色。就连那寒光频闪的眼,也添了一丝浑浊。他忽然伏地叩倒:“父皇若觉此事是母后所为,儿臣愿舍了这太子之位,只求母后一个清白。”
“你说什么?”这一次,轮到荆明正惊诧了。这个儿子是他一手带大,从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儿,成为今天朝野上下毋庸置疑的储君。他的一文一武皆为君王亲自传授,只等将来百年之后,荆国到了他的手里,只会更加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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