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拣梅双手一紧,整个身子也都紧绷起来。却听那人继续道:“冬姨拜托你了。”
文弱公子这才意识到,这人在使促狭。可看着女子笑的前俯后仰,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甚至正了脸色,肃然道:“我与阿文之间并无男女之情。”
女将军的笑声戛然而止,偏头看了那个一本正经的人一眼,手上忽然一抖,粥碗掉了下去。幸而她反应极快,翡翠玉制的莲花小碗稳稳当当地换了一只手,里头那口粥半点未撒出来。
她将粥碗搁在桌上,暗道好险。却觉面上一热,转头一瞧,秋拣梅还看着她。生平头一遭,她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我知道,下次不作这样玩笑了。”
秋拣梅看了她好一会儿,终究是叹了口气,悻悻地挪开了视线。他的妻子何等聪明,察言观色最是厉害,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与秦文并无男女之情。
那句话对她而言,真的只是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话罢了。
可对他而言,每个字都像是刀尖刺在他心上一样,很痛,却无药可救。
他移步下榻,又是轻浅的一句:“我去看看冬姨。”
“冬姨服药睡下了。”偏生,白凰翡如此一句,令他连逃离的借口都没了。
那个身影立在门边,竟有些进退维谷。半晌,他低眉道:“我去主院同父亲商量点事。”
身后那人没再作声,他长长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离去的脚步尚算沉稳,并未凌乱,不至于让他的刻意逃离显得仓皇。
白凰翡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收回视线,合衣倒在贵妃榻上浅眠。斜飞入鬓的长眉被小心翼翼地剃去,描上了远山黛眉。才刚洗过的脸上涂了一层润白的膏子,清凉舒适,为那张黯淡的脸增添了不少光彩。
只是,满腹心事的秋公子,甚至连她精心盘起的堆云发髻都未曾注意到。
秋拣梅一路出了梅庵,至主院,问老爷在何处?被他询问的小厮有些惊奇地道:“老爷早朝未归。”
文弱公子一阵恍惚,踉跄了两下,忙倚着一旁的老树。尔后唇畔露出一丝苦笑来。他在她面前,撒个谎都如此的笨拙。
那个小厮被他吓了一跳,忙过来询问,是否要请大夫?
二公子面色苍白地摆了摆手,又重新振作起来,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地踱步而去。刚至府门前,却见白凰翡翻身上马,扬鞭而去。他不由地呆站了片刻,视线所及之处,是她满头乌发间那枚将坠未坠的芙蓉流苏簪子。
什么事,竟然能让她如此着急?
他的疑惑无人来解,旁人看到的,永远是他满脸的平静与温和眼眸。那些难以启齿的伤痛,被仔细地藏在云淡风轻之下。他既盼着那人能发现,又盼着,她永远也不要发现。
至午时,秋拣梅正陪着冬月说笑,有小厮禀了进来,说白府出事了。
白漓江出生于泗水城漓江畔,是白家旁支。十岁被送到枫城白府,承教于一品军候白奕。十五岁时,随着白凰翡出征。后者挂帅出征时,他便是她身旁的副将,整整五年,风雨不变。
当白凰翡卸下那一身铠甲时,他便开始独挑重担。先是于秋山戍边,成功击退了拓跋昊。尔后魔都破敌,这两场战役,人们终于看到了这位常年跟在女将军身边的副将。
而这位已可独挡一面的少年将军,心里一直住着一位姑娘。戍边卫国固然是男儿之志,可他也想在功成名就时,红冠霞帔大红花轿将那位姑娘迎回家中。
白凰翡要在城郊送他一座宅子,他喜的亲自督造。一门一窗都想着心中那位姑娘,按照她的喜好来做。可他昨日还想象着与心中那位姑娘同拜天地时,今日,天子一纸赐婚的诏书,落在了他的头顶。
自白奕后,白家唯一有望与他并肩的,唯有白凰翡与白漓江二人。白凰翡终究身为女儿,如今荆皇又恢复她郡主身份,自然不会再让她上战场杀敌。
可白漓江年纪尚轻,又非白家宗族,他要想成才,尚需磨练数年。而无论他还要磨练多久,这样一个被看重的将帅之才,注定有些事情是无法任由自己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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