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关系虽然无法形容,但绝非寻常。
相府两位公子不睦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和硕公主的丈夫正是上官伯乐。
那个酒坊开了这么些年头,上至相府下至平头百姓的酒水都从这里送出。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如今秋拣梅不在枫城,停云酒坊便出了事?
林滨的脑袋比陈渡还要灵光,只是刚才出于刑侦本能,要将这桩案子弄明白,却忽略了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此刻被一提醒,登时反应过来。
他想的甚至比陈渡想的要多。比如说,如今秋拣梅随太子出征,他若知道冬月出事,会不会影响战事?和硕公主此举,是但真因为酒中有毒,还是刻意刁难?这偌大的枫城中,唯一可以令和硕公主乖乖听话的荆皇,应该正在为战事忧心,他即便知道这件事,会做理会吗?
知府大人狠狠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过了半晌,他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人来。不管一旁的陈渡,招呼那四个轿夫将轿子抬来,只说两个字:“入宫。”
自太子挂帅离都,荆皇身边少了个得心应手的帮手,二皇子肩上的担子便重了些。忙活了好几日,好不易得了个空闲,躲在翠羽院的小房子里围炉小酌,好不畅快。
小宦在门外回禀,枫城知府林大人求见时,荆庭想也不想地拒绝了。门外脚步声刚起,他又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小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林滨那肥胖的身子挤进屋子里来,整个屋子的空间瞬时小了许多。
二皇子披着素青的宽袍,半躺在一张竹制的榻椅上,以手肘支着上身,一手提着酒壶,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榻前置了个镶金貔貅小火炉,炉子上烫着酒。形容懒怠的皇家郎懒懒地问道:“大人有什么事吗?”
林滨与这位二皇子并无甚交情,平素见面,也不过是弯腰揖礼打个招呼罢了。他也没说废话,照规矩见了礼,便将和硕带走冬月的事说来。
他只是将事情说了出来,但荆庭很快就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他腾出手揉了揉略疼的额角,委婉道:“皇姐向来如此,不过胡乱出一通气便罢了,不会闹出人命的。”
林滨似乎早料到这个答复,声色不动地打起了官腔:“虽只是件小事,却关乎国体,若传扬出去,不仅有损公主名声,民众的法制意识也会大打折扣。下官身为枫城知府,为维护这片祥和之地,便是冒着得罪天颜的风险,也要管一管这桩事。”
荆庭眉头动了一动,目带惊诧地看向身宽体胖的人。或许这对和硕来说是一件小事,但在以民为本的父皇眼中,不比那场叛乱轻多少。一旦将这件事捅到他面前,定不会坐视不理。可如今他正为前方战事忧心,皇后则要顾看后宫两位怀有身孕的娘娘。
上官谦虽然是上官伯乐之父,但严格讲起来,他还是臣子。纵观整个枫城,唯一可能被派去处理这件事的,只有他这位尚算清闲的二皇子。
半晌,他叹了口气,起身整了整衣袖。郁闷道:“本宫便去相府走一遭,成与不成,可管不着。”
林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未曾露出半分颜色来,只道:“殿下如此深明大义,是万民之福。”
荆庭嘴角一阵抽搐,一边往外走,一边半开玩笑地问道:“本宫若不走这一趟,便是不明大义了?”
林滨笑了笑,不答话,跟在他身后,辛苦地从窄窄的小门内挤了出去。这翠羽院本是宫中养花的,被荆庭看重后,求着荆皇赏给自己做了宫殿。此刻,满院冬菊琳琅璀璨,甚是夺眼。
荆庭回主屋换了身略正的玄衣红纹锦衣,又取了件黝黑的团毛裘衣系上,也不唤车辇,打发人去牵了匹马在午门候着。一出午门,不等林滨赶来,便策马往相府去了。
虽是初冬,枫城又地处南边,可寒风猎猎,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人们早已褪下秋裳,裹上了袄衣棉裤。
晨街熙攘,荆庭策马其中,难免掣肘,足足半个时辰才到相府。
门前小厮见是他,就要往里面禀,被二皇子一声断喝拦下,喝令几人原地不动,径自入了内院,往荆和硕居住的澜庭去。也不让守在院门外的侍女进去通禀,他自进去,到女主人居住的寝殿门前,方朗声请道:“听闻皇姐病了,小弟特来探看。”
话音方落,里头一阵窸窣声,殿门开启,红衫侍女迎了出来请安。随即骂道:“殿下来了怎么不报?”
荆庭也不理会她,入了内去,转入里间。只见飘纱帷帐内,荆和硕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虚迷着眼看了看,又将身子跌进了软枕中。
瞧她如此一副模样,荆庭大惊失色,上前一步搭住腕脉。他并不精医术,不过闲来时胡乱看了些书,只觉这脉虚浮无力,内心大骇,神色莫测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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