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凰翡行过去坐下,啜了口茶,满面无辜。“此言差矣,我让你代我行权,怎会是恨你?信任你还来不及呢!”
扣着白玉杯的五指明显收紧,荆痕满面冷色地看着黄衫女子,眸中寒光阵阵,似乎想要将她脸上的笑意给凝住。可他越是看,那张暗淡蜡黄的脸上笑意就越深。
女将军又喝了两口茶,笑的眉眼弯弯,坦然道:“荆尚卑鄙龌龊,荆相如空有点小聪明,荆鼬心狠手辣,与其让他们三人掌权,倒不如将权力交到你手里。”
还有个乐王荆卿她提也没提,实在是因为这人太过憨厚老实,不成大器。
荆痕抬起茶壶又给她续满一杯,冷冷道:“你明知我无实权,年纪又最小,不仅不能服众,反倒是会让二哥记恨。你躲在我身后,无论什么主意,他们都会以为是我撺掇的。”
好一招祸水东引,好一个凰翡将军。
白凰翡笑吟吟地啜着茶水,并不否认,也不打算承认。想起白日里荆尚的话,毫不掩饰鄙夷神色,“勤王保驾,清君侧?我以为四王齐聚,谋划的该是逼宫夺位的事,却不想一个个都是草包,倒是明白昭武先帝为何要择当今圣上为主了。”
荆痕听她话中没把自己算在草包一列,不知该喜该忧?他二十岁便生出了反心,面上一直耽于玩乐,暗中却一直在谋划。从接到荆明正令他去离崖传圣旨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苦等了十五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三万红甲兵一死,白凰翡果然悲愤交加,连闯金殿这样的事都干出来了。罪魁祸首逃窜,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一路追到了淮阳。红甲兵遗孀的刺杀,仇念的死,都只是一根导火索,尽头牵着的是二十五年前那桩陈年旧事。
荆皇的顾忌,白奕的冷漠,都是埋在白凰翡心头的种子。那桩旧事就像是催化药,令那颗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然后开出仇恨的花。
四王野心勃勃,不甘臣下,就连他们各自的庸碌,他都谋划的很好。所以直到他们聚在洛王宫中谋划大事时,这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中。
唯一令他感到诧异的,是白凰翡的态度。她既不像是要报血仇的样子,却又甘愿听人摆布。好像他们此番起事,在她眼里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随心所欲。
他想起从仇念的出现到死亡,再到白凰翡真实身份揭晓,这个人的情绪似乎并无什么波动。若说她冷漠,秋拣梅性命垂危时,却向本该是敌人的自己低了头?
荆痕发现,他是真的看不透白凰翡。无论是从前她统率三军时,还是眼下。这个女人就似雾里花水中月,分明在眼前,却并不真实。
白凰翡任由荆痕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游走,怡然自乐地又啜完了一杯茶,懒懒地冲着门外说一声:“我饿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树影摇动,轻巧的脚步声慢吞吞地远去。
荆痕敛起满眼的疑惑,正色道:“他们已经商议,四处兵马合为两处,同时向枫城进攻。届时,拓跋族也会趁机起兵。”
白凰翡正抛着白玉杯子玩,手上动作一滞,那雕刻飞龙的玉杯直直地掉落在地,一声脆响,裂成了碎片四下溅散。细小的碎玉片跳上黄色裙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弹去。
“与拓跋族合作,是谁的主意?”
她声音平稳,却含了一丝没能忍耐住的怒火。
见她终于不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荆痕的脸上反倒是有了笑意,并未将她的怒火放在心上。他果然想的没错,白家儿女,个个心里都装着荆国疆土。若单是谋反,不过是江山易主,终究还是荆国。
可一旦拓跋族参与进来,整个性质便不一样了。
他摇了摇头,表明了不愿实言相告。
女将军眸光灼灼,一抹阴狠爬上蜡黄的脸颊,冷笑道:“如此卖国求荣之辈,也妄想执掌江山,可笑至极!”
荆痕此刻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道:“古往今来有几个开明君主?那些昏聩君王不一样站在顶端位置?于他们而言,失去寸土并不打紧,要紧的是怎样才能得到那个至尊宝座。”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实在刺耳。”
门外脚步声传来,白凰翡止了话题。不多时,红衫少年领着几个婢女入内,在桌上布开山珍海味,便又退了出去。
荆痕也告辞离去。
瞧着桌上丰富菜肴,白凰翡反而没什么胃口,拣着几个凉菜吃了便丢开去。又将玉檀春拿出来,在屋子里独酌了一会儿,冲着门外道:“明儿一早,你随我去怀璧山一趟。”
外面片刻的窸窣后,又重新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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