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并不愚钝的他,大抵能揣摩出夏侯惠的言下之意。莫看夏侯惠作态慷慨,满嘴什么贵在交心啦,当求裨益社稷啦,全都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听完就可以略过了。
在商言商,在朝言权。
都是在京师洛阳当值、不乏机会出现在天子身侧的人,不以利交、不以势交,那还有什么好交的?荀顗倒不是觉得,满朝公卿百官无有以心论交、真诚笃粹的,但他敢确凿,夏侯惠绝不在此中。
至于什么门户私利和社稷计.那就是个托词而已。
有道是位卑不敢忘忧国。
但他们一个谯沛子弟、一个是元勋之后,位若卑下,又谈何可裨益社稷之策呢?
门户私计,社稷大计,有时候也是可以并轨的啊!
说白了,夏侯惠一番口若悬河,实际上就说了两件事。
一者,是夏侯惠对他的姿态很不满。
认为他先以石鉴来试探,然后再留书在陈泰处的做法,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一种犹如施舍般的倨傲。
也是在表露,他夏侯惠绝不是甘居人下之人。
让他如果不能持平心态,那就没必要来说什么仕途同盟的鬼话了。
另一,则是指出了他此时实力太弱、不具备结盟的基础。
那声“荀令君之子也”,就是在点明他犹是一个仰仗父辈萌荫立足、自身并无建树之人;而他夏侯惠已然通过南征北战、以实实在在的功绩立足于庙堂之上了。
想促成双方同盟?
行啊,先去说服外甥陈泰加入罢。
将荀陈两家绑在一起了,双方才有商谈合作的基础。
不客气的说,夏侯惠此番话语,不乏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之处。
但荀顗并没有动气。
倒不是事实胜于雄辩、动气也无济于事。
而是他知道,对比依附司马懿这条后路,显然夏侯惠开出来的条件更划算一些。
是啊,对于荀家来说,依附司马家是保留的后路。
不到无计可施、实在不得已之时,就不会去选择的后路。
敢问,身为辅政大臣的司马懿,如果觉得一个中郎才干不错、想擢拔其官职,还需要其他说服旁人的缘由吗?
不需要吧?
但司马懿擢他为散骑侍郎的时候,偏偏还要当众来了一句“荀令君之子也”!
为何如此?
不就是想让众人都知道,他司马懿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提携荀顗以报昔日荀令君的举荐之恩吗?
先是联姻,再擢拔举主子弟的官职,司马懿已然还清荀令君的恩情了。
所以,除了成为依附之外,荀顗也不能再做其他念想了。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嘛~
高门望族之间,非但不能免俗,反而更甚之。
基本的人情世故荀顗还是知晓的。
故而才觉得,夏侯惠开出来的条件,只是让他劝说不想参与其中的外甥陈泰改变心意,当真不算什么苛求。
至少,双方乃平等结盟不是?
独自枯坐好久的荀顗,举盏一饮而尽,起身归府。
对于如何说动陈泰,他觉得一点都不难。实在说不动,他可以每日去找阿姊哭诉啊,陈泰能违背母命几次呢?
只是,可惜了。
他并不知道的是,他已经陷入了夏侯惠的算计之中。
什么指摘他倨傲、让他说服陈泰等等,都是夏侯惠的借口,只是想拖着他而已。
依制,守孝三年(实二十七个月)。
去岁年末才开始守孝的陈泰,还要居庐两年。
两年之后
届时,夏侯惠要么权势冲天,要么权势尽失。
若是前者,荀顗说动了陈泰并将荀陈两家绑在一起,也没有资格与夏侯惠平等对话;而若是后者,则是荀顗对夏侯惠避之如蛇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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