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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潜入

想到这里她又高兴了,幸灾乐祸地指着秦准:“嘿,你爹打起你来,一点儿都不比我妈手软。”

秦准耸耸肩,对被老爹揍这件事报以完全无所谓的态度,他悠然踱步走到房间最深处的架子旁边对美美眨眨眼睛:“我要的是这个。”

这一处架子相对较小,只有一层,上有整齐累叠的十数个黑色盒子,所有标签都很简洁,只写着“秘辛”两个字。

但秦准神情热切,如同看到全世界的财富堆积在一起。

将最上层的一个箱子盒盖打开,里面是一卷一卷的黄色羊皮纸,用红色丝带结束着,整齐排列。

丝带上都吊有一个小卡片。

“是名字吗?”

美美在一边嘀咕着,探头翻了翻,果然。

每一张小卡片上都写着一个名字,大部分在世间如雷贯耳,如果把这个盒子里有名字的人聚集起来站在奥林匹亚山下一起跺个脚,宙斯想必都要现身垂询:汝等有何要求尽管陈述,本神自当竭力满足。

“这里面,是他们的秘辛。”

见不得人的,见不得光的。

披露出来便字字见血,霎时间卷起漫天风雨。

“比如说这本,你看看。”

秦准随手拿起一本丢给美美。

“亵童受害者证词及证据一览表。”

她随便地念着其中某一页的标题,但随即就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

秦准耸耸肩:“就是。”

那是顶级的大人物,简直可说是生活在大气的最高一层,他要是随处小便的话,人间就会豪雨成灾。

他绝对不会知道有一双眼睛在冷冷看着他,将他每一条作奸犯科行差踏错都看进眼里,即使那明明都发生在暗无天日之处,而后记下来,不错过丝毫细节。他恍然大悟那日,就是那双眼睛需要他粉身碎骨之时。

作为狂热的八卦分子,美美对秘辛之箱的热情猛然便盖过了一切物质,她盘算着赶紧死记硬背几条,转头发到自己的微博上去,想象着随即而来转发如云的盛况,她忍不住“哈哈哈”笑出声。秦准对她傻笑什么没兴趣,双臂展开抱了两个秘辛黑盒在怀里,招呼美美:“走吧。”后者大喜:“一锅端?太好了,我可以直接扫描复制了!”

但她美妙的期待在下一秒钟就告终结。

门口忽然响起轻轻的却连续不断的拍手声。

有人在鼓掌。

有人在这密室中鼓掌。

秦准一惊,抛下箱子,转身凝神而视。

此时灯火齐燃,四周通亮。

在入门处站了一中年男子,容长脸,中等身材,长眉窄目,头发乌亮,梳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极精细的人。

他穿件黑色半长风衣,脸上浮出一层淡淡金气,犹如秦准的血色,叫秦准:“准儿。”

是他的父亲秦礼。

美美尖叫一声:“四叔。”身子一旋就躲到秦准的背后,只露出两只眼睛闪闪烁烁四处探照,轻轻说,“阿准,往哪儿逃?”

秦准微耸起肩,带着十足的敌意,生硬地说:“美美是我拉来做伴的,和她没关系。”

中年男子微笑,有意思的是,他和秦准论身材长相轮廓细节都没有半分相似,唯独这丝笑容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缓缓说:“嗯,你们回去吧。”

这一下大出意外,美美忍不住挖了挖秦准的耳朵,狐疑地说:“啥?”秦准行动力则要强得多,既不怀疑也不犹豫,对方坐言,他便起行,一拉美美,两人飞速蹿过中年男子身侧,冲上走廊,绝尘而去,转眼不见踪迹。

男人保持着微笑目送他们俩远去,直到最轻微的空气振动也不再传来,他慢慢走进房中心,从秦准觊觎的秘辛箱中拿起数卷翻看,若有所思。十数分钟之后,他淡然说:“庄缺,来啦?”

房间另一头有空气波动,地上首先出现一双大红色绣花鞋,而后是穿着铁锈色宽松长裤的腰腿,接着是雪白丝质的金线滚边上衣,衣袖如云,最后冒出来一颗脑袋,安安稳稳居于这身装束之上,红唇紧闭,手指中玩弄着一把硕大的大溪地金珍珠,是从离她最近的箱子里抓出来的。

女人缓步走近,将珍珠一颗颗往地下扔,然后踏上去,轻轻一碾,顿时珠圆玉润都归尘土,不复标价时的矜贵。

“不知人类为何爱这些身外物,明明脆弱不堪。”

秦礼点点头:“是因为不够自爱的缘故。”

他对人类不存在太多好感,连谈论的时间都觉得是浪费,随即转了话题:“刚才那一幕,你做何评价?”

庄缺走到秦礼身边,探头看了一眼秘辛之箱,说:“秦准心机慎密深沉,凡事谋定后动,总而言之,就是很像你。”

秦礼点点头:“他半年前已在这所大厦出入踩点了解突破口,四个月前偷到藏咒丝,再设法骗取白弃的木定诀解锁咒语,在诸多诱惑中当机立断选定目标,所有行为都以结果为导向,干脆利落。”

庄缺颔首同意秦礼的点评:“那么,他应是传承金色?”

秦礼像有什么极烦心的事,举手揉了揉眉心,但还是皱着:“目前下不了结论,他早就过了训练期,却一直拒绝去四色场考试,软硬不吃,实在伤脑筋。”

庄缺被他带坏了情绪:“我们这一代,白弃、南美矢志丁克到底;你那两个儿子,阿展天生懒散,至今连人身都不愿化,准儿自小与你疏离,母亲辞世后更是独来独往,根本不以宗族为念。老实说,我还真有点担心咱们会被直接断了根。”

不知内心算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她的担忧,秦礼贯彻罔顾左右而言他的沟通风格,直接忽略这一大片说辞,提醒道:“你还有个女儿呢。”

庄缺叹了口气:“嗐。”

做父母的,拿这个字出来表达对自家儿女的看法,实在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两位估计在下一代的教育上都不是成功人士,五十步不笑一百步,当下沉默以对。过得一阵子,忽然庄缺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要是阿敛在世,何须花费这么大的功夫考量他们属色,是骡子是马,不就是她看一眼的事儿嘛。”

这番感叹十分唏嘘,说者沉痛,听者却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不再笑不再言语,毫无反应。这倒是他一贯风格,无话可说的时候就是无话可说,既懒得掩盖,也不必不安。

现在,他眼光游离到别处,仿佛透过重重高墙看到了外面无限辽远的世界,脸上闪烁些微惊叹,恍如目睹漫天烟花坠落,微弱的叹息划过唇角,又很快隐藏到漠然中。秦礼将话题拉开:“我在想,为什么准儿会直扑秘辛之箱?”

庄缺眯缝起眼睛:“他选得很对,这箱子中的秘密价值连城,比真金白银值钱。”

秦礼点点头:“是的,但以他的阅历与经验,不应该知道这一点。何况,准儿从未来过这里,他根本不知道秘辛之箱的存在,可他刚刚一进门,面对遍地珍异没有丝毫犹豫迷惑,直扑目标。”

“就跟他来过成千上万次一样。”

“谁指点过?”

两人面面相觑,各自心中浮出答案,却很有默契地没有宣之于口。

“东波城的事怎么样了?”

庄缺沉下脸来摇摇头:“一桩有了点眉目,一桩没成。”

“没成?你竟然没做到?”

口气虽重,秦礼倒没讽刺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难以置信。庄缺向来横行霸道,飞扬跋扈,她要做的事,虽践踏万人,血流千里而不悔,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这质疑引得庄缺一笑,她看秦礼时总有温情,眼神忽然间便柔和下去,像一盏突然遇风的烛灯,笑完了淡淡说:“我当然也有做不到的事。针对叶源氏的绑架行动意外失败,我的人和叶源氏都失踪了,原因我在查。”

意外在人生的所谓安排里,常常如同尘世的盐,成也是它,败也是它。

两个大人在楼上唧唧歪歪的时候,博引大厦应急电源已经启动,被打得东倒西歪的保安们甜梦之后悠悠醒转,“哎哟哎哟”摸着后脑勺向赶到现场的警察汇报情况。美美和秦准沿原路返回大堂,刚从楼梯间出来就劈面遇到巡视的警探。

他们被拦在当场,要细查身份。美美生平不做亏心事,一做全摆在脸上,被抓就必然反抗,反抗就必出人命,总之不考虑逃亡。她眼睫毛眨巴眨巴,盘算起来要扁这么多人的话是用武器比较好还是用法术比较快,而秦准忽然不动声色地亮出一张通行证。

纯金打造的通行证,属于本楼物业业主,无论谁持有,在本楼内都金吾不禁,四通八达。

理论上倘若有人以不正当手法取得该通行证,其后患必然无穷,但做出这个规定的人似乎对此风险根本不加以考虑。

警察和保安交换过非常大量狐疑的眼神之后,决定还是放行为好。

走出大厦门口,美美转头看看秦准,露出提心吊胆等待暴风雨打自己一脸的表情,但等了许久天气仍然是多云而已,未免有点奇怪,她点点秦准:“阿准,阿准。”

男孩子恍然地看看她:“什么?”

美美很纳闷:“你不责怪我下手太轻?保安那么快就醒了?”

秦准闷闷不乐,不知道想着什么心事,很勉强地励志道:“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

美美很激动:“才怪呢!我怎么可能尽力呢,我要是尽力的话,他们就全部死掉了,会变成一片片的烂布条在空中飞舞耶,你怎么可以昧着良心说瞎话啊?”

“这么不领情,还真够特立独行,那你要怎么样,要我跳起脚来大骂你,庄美美是个大笨蛋,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吗?这种明摆在那里我知道了几百年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好说啊,几百年耶,一点都没有假的几百年耶!”

秦准难得说那么长一段话,而且语调相当没好气,庄美美愣了一下,忽然快走两步,从背后把秦准抱住。她精致绝伦的小脸蛋贴在男孩子的脊背上,贴得紧紧的,小声说:“阿准,我知道你难受。”

秦准顿了一下,头也不回撒腿就跑,虽然背上贴了个人,他的速度还是非常之快。庄美美觉得颠,干脆像个八爪鱼似的整体攀在他背上。所谓秤砣虽小压千斤,不晓得她搞什么鬼,秦准越走越累,最后摆出了黄河纤夫的架势,死命往前拖动自己的双脚,额头还见汗,只听美美在后面嘀嘀咕咕地说:“你别装了,你妈没了,你恨死你爸了,你们家阿展也恨死你爸了,所以连人都不想变。哎,你好歹有个爸呢,好歹有过妈妈呢,你妈以前对你们多好,我呢,我连我爸是谁都不知道。”

她的本意似乎是想安慰秦准来着,结果越说越伤心,忽然四肢一松,“啪嗒”掉在地上,娇滴滴多漂亮一个小姑娘,就这么在伦敦湿漉漉的街头放声大哭,哭声响彻四街。行人纷纷侧目,顺便对秦准投去责备与质询的眼神,那意思是你小子到底干了什么天不容地不忍的勾当,再不懂怜香惜玉你也别让女孩子家往地上坐啊,屁股湿了可没有脸蛋湿了好看。他们就不明白庄美美打出娘胎起就不爱坐凳子,随便到哪儿都往地上出溜。

秦准听她哭的那个劲头,一时半会儿必定是不会收手的,没奈何走过去踢踢美美的脚底:“好了,你已经成功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了,起来啦。”

美美从她青葱般的小手下露出可爱的眼睛,眨一眨:“真的?不想不开心的事了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一跃而起,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嘴角却已绽出大大的笑容:“嘿,咱们去和阿展玩吧。”

秦准纠正她:“我去和阿展玩,你该回东波城了,你明天要上补习课。”

美美一声怪叫:“我不要——!明天上数学课,我恨死数学课了!”

秦准顿时就来了兴趣:“咦,之前叫你不要上暑假补习班的,你非要去,拖都拖不住,怎么忽然对数学没兴趣了?”

作师爷状他摸摸下巴,顿悟:“嘿,你心上人逃课了!”

美美翻了个白眼,不出声,那神情明明白白地表示秦准百分百猜对了,这位小公主心里有事,眉梢眼角跟着每个毛孔都是心事。秦准看着好笑,忽然想起什么,出声提醒:“你别来真的啊,来真的下场很惨。”

美美恶狠狠哼了一声,根本不顾自己是在公共场合,脚尖一点,身子拔空而起,双臂舞动如同蝴蝶之翅,翩翩扇动空气,向远方飞翔而去,起跳时脚尖还顺便点过路边一个醉鬼。这一带都是商业区,晚上没什么人,这个醉鬼还不知打哪儿来的,蹲在路边正吐得要死,额头某个点突然剧痛,顿时大惊,握拳敲打着胸膛喃喃忏悔:“主啊,我真的喝太多了,我有罪,请不要赐天使一脚踢死我啊。”

目送她远去身姿,秦准摇摇头,正要走,手心忽然一阵灼热,他低头检视,只见双手掌心纹路莫名其妙一道道浮凸起来,全须全尾十分显眼,原本青色的经脉隐隐然透出蓝色。秦准心想这算是基因突变还是细胞突变啊?他仔细观察不明所以,干脆甩了两下手,这一下甩得好,应声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十分惊人,秦准被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时,只见十米开外冒出一团烟尘,散去之后满地灰色齑粉登积。如果没错的话,那儿原本矗立着的是一个相当伟岸的后现代石雕。

他根本没发力,又没有念咒语,为什么一个石雕会在甩手间粉身碎骨,这难道是怨念的力量?秦准抱着科学试验精神再接再厉,手都要甩断了,周遭风平浪静,太平无事,手心的纹路不知何时也已恢复原状。他想了半天没想通,摸着脑袋径直走了,根本没注意到那个石雕残骸背后还有一个人,头发衣服都被炸干净了,光秃秃满身伤痕地趴在地上边哽咽边祷告:“天父,我有罪,我忏悔,我不应该换地再吐破坏伦敦市容,请你宽恕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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