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奇屋

最新地址:www.biqi5.com
比奇屋 > 生存者2:邪羽罗 > 重逢

重逢

青灵大规模撤退引起高度注意,各方势力侦骑四出,都试图追踪他们最后的归宿地。

对于阿旦和羽罗来说,这不成问题,他们的问题和大多数现代都市中庸庸碌碌的居民一样俗气而实在,是跟房子有关的。

“阿旦!这些东西太多了,我们要搬到大一点的地方住!”

正站在门口大发娇嗔的是羽罗,她近期的着装风格有所转变,向吉普赛人无限靠拢,身上披披挂挂叮叮当当,脑袋还拿块大彩布一裹,只露出张小脸蛋来,越发显得明眸皓齿,精美绝伦。不过,再精美的女孩子河东狮吼起来都难以保持风度,何况还动手。

她现在就在动手:抓一大把石珠子,有红有白,往睡午觉的阿旦身上狂扔。那玩意儿个不大,砸在地板和墙上却一砸一个坑,惹得扬尘四起,武器硬度和投掷者的手劲都非常可观,普通人碰到,大概都得一个死字。

阿旦却不以为意,兀自四肢朝天躺得舒舒服服,嘴角边亮晶晶还流口水,直到羽罗冲进去抓住他的头发一阵乱扯,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醒来:“羽罗你干吗,你又饿了吗?”

羽罗咆哮起来:“我要一个大房子!大房子!!!”

阿旦哎哟哎哟摸着头皮站起来,跑到外面去看看,老实说是有点不像话,除了他誓死捍卫的卧室和厨房之外,房子里所有能够塞东西的角落,全部被那些珠子占据了。无论如何收纳,都没法抹杀它们触目惊心铺天盖地的存在感,房子活脱脱变成滚珠乐园,平衡性稍微差一点的,走一步就要狗吃屎。

连马桶都没有幸免,塞了太多珠子之后,已经冲不出水来了。

他也承认这不算什么舒适快乐的居住环境,但是怎么办呢?

“要不一鼓作气把它们都炼掉,然后丢到海里去?”

“不要,好无聊。”

“反正这是你的活,最后都是要干的嘛,乖啦,来,炼一个。”

阿旦一面说一面捡起两个珠子,一红一白,放在羽罗手里,后者心不甘情不愿地屈起手指提溜两圈,珠子慢慢褪为透明。

紧接着又不干了,娇滴滴地问:“青灵什么时候全部撤回啊?”

“应该还有七天吧。”

羽罗走过来,趴着他的肩膀往外看,愁眉苦脸的:“这才多少分之一,再过七天全都撤回来了,往哪里放啊?炼起来累死了。”

由于没有受过基础数学教育,她说到多少分之一的时候,底气不算特别足,还折了折手指。

阿旦还安慰她:“白的其实也不少啦,说不定后面回来的全是白色的呢,那我们简直都不用往回推时间了,接下来就太平盛世啦。”

但他一下想起了什么,很惊讶:“七天?”心里默默算,“过了这么久了。”

他抽身回到卧室,坐在床上凝神想了一想,觉得有件事不对。

他们在暗影城住了这么些时候了,日子过得很平静,从来没有人打扰。

君成公寓的住客来来去去,没有人起过拜访他们的心思,连老板娘也很久不上门,好像房租都不要了。

但阿旦一直在等待。

他不喜欢被动,当感觉等待好似有点落空,召唤的时候就到了。

这是晚上,天气晴朗,夜空中星星明亮,一个一个故事在闪烁相连之中任观者自作铺陈。

阿旦的瞳仁中黑白颜色对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粹深沉的蓝,平稳而深彻地亮着,一路延入夜空,到达仙后座的裙摆与飞马座的羽翼之间中间点的位置,而后从那里折射出去,虽然肉眼看不到那光芒的闪现,它却实实在在地照耀着五洲大地,无远弗届。

这是达旦呼唤逗留在人间的麾下精蓝,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立刻接收到信号,而后以本族特有的离形术方式觐见。

眼下在人间呆着的破魂精蓝,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

他派去h城利先生大宅,寻找安,以及向另外三个人传递消息的那一个。

作为一个领导者,阿旦没有太多的现代管理知识,他派出下属履行任务,却不曾遵循smart原则,既不衡量可完成与否,也不设定时间限度或考核标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源于他对族人的绝对自信。

破魂族人忠诚而纯粹,说去干什么就是干什么,不死不休,如果没有回来,就还在继续干着的路上,一点儿不像他爹,明明出去抓鱼的,转天摸了两个野鸟蛋回来交差。

想到他爹,阿旦叹了口气。

从电视上看到辟尘做包子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开始陷入越来越多的回忆之中,这不是件好事。

自从回到暗黑三界,他已经决心接受自己的命运。

接受命运就像一个人从森林迁徙到了海岛,如果不愿意饿死,就要变得喜欢鱼与贝壳,而不是松木烤兔腿。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去问为什么,也不需要挣扎。

如果他爹和辟尘听到阿旦说出如此富于哲理的话,一定会抱头而泣——多年辛苦教育没有彻底白费,小伙子的文科修养好歹及了格。

他们对儿女的要求,向来都不算高。

那一只精蓝的离形幻影很快出现在夜空中,向阿旦弯身致意,白色长衣一尘不染,阿旦想好像出门的时候没给他们准备替换的衣服,也没派洗衣费啊……

精蓝背后影影绰绰是五彩交织的霓虹,亮如白昼,其中有一些巨大的招牌,给了阿旦相当强烈的刺激。

那仿佛是拉斯维加斯,他回归暗黑三界前最后的游历之地。

“主人。”

阿旦挥挥手表示回礼,不管过了多久,他还是不怎么习惯人家叫他主人,只是破魂上下全体一心,坚决不同意使用例如密斯特破,或者sir破的说法,认为不符合本族传统,要改名,毋宁死,虽大老板也只好屈服——他想你们干吗不去干点正事,专在这么不实在的点子上跟老子较劲?

“我的口信传到了么?”

“没有。”

阿旦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破魂很恭敬地低头解释:“主人所要求的三人,始终没有聚会。我见过银狐狄南美之后,一直追踪犀牛族长老,从犀之领到东京,他在东京会合了银狐,刚刚到达拉斯维加斯,希望在近期能够见到猪哥先生,我才能完成任务。”

阿旦先一喜,又一愣,伸手抓头发:“他们一起跑去拉斯维加斯干吗?”

羽罗这时候呼呼喘着跑出来,脸上罩一张白色面膜,招呼道:“嘿嘿,小九,你来了,你上哪儿玩去了?”

破魂好像真的叫小九,听到羽罗叫他,很斯文地咧咧嘴,轻声说:“邪羽罗大人一向可好?”

羽罗大大咧咧地点头:“挺好挺好,请多原谅啊,东西太多家里乱糟糟的,不然请你进来坐。你走好啊。”

一转头又冲了回去,阿旦对着破魂小九的幻影耸耸肩,解释道:“她最近家长里短的电视剧看得有点多。”

破魂小九面无表情:“主人,还有别的指示吗?”

阿旦摇摇头,又说:“他们一旦会合,立刻传达口信。”

对方颔首得令,又鞠一躬,幻影消失在空中,仙后座与飞马座之间似有似无的放射光圈,也随之淡去。

阿旦再出了一阵神,回到客厅。羽罗一面做着面膜,一面随手捡起身边满坑满谷的珠子,透过她的眼睛看去,战火硝烟和人伦惨剧轮番上演,倘若里面蕴含的血浆全部化身实物涌将出来,不知够好莱坞拍几百年恐怖电影?

看过几颗之后她嘀咕道:“没劲,真没劲。”

“怎么没劲?”

“人类的罪行啊,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一点想象力都没有。”

罪行没有想象力,还可以说是单纯的罪行,有想象力的,统统都是变态。

这个道理阿旦没法跟她细说,否则她会跳起来高呼“我爱变态”。

但做面膜时应该看白色珠子,有孩子的微笑,恋人的亲吻,一条狗守护着盲眼主人走过长长街道的温情。

阿旦心事重重地站着,良久说:“羽罗,我们的做法是不是正确的?”

羽罗透过珠子,向他望过来,琢磨了一下正确的含义,轻描淡写地说:“有可能做错什么吗?”

这正是邪羽罗所应有的口气。

在她统治的世界里错误绝对不会出现,就算出现,也不称其为错误。

但现在她不过是个娇憨的女孩,像只小狗熊般爬过来,半路膝盖压住了自己的头巾,还差点摔个马趴,陷入珠子们的汪洋大海,然后她就势一滚,滚到阿旦脚下,仰头问:“阿旦你在想什么啊?我们做错什么了?”

男孩子看着她清澈无辜的大眼睛, 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坐下来,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膝盖上,羽罗瀑布一般的长发从头巾下散出,有几丝顺风飘到阿旦的鼻子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如果他意识到自己有鼻涕糊在脸上,可能就不够底气说出那么沉重的话。

“以前有人跟我说,开始一件事,往往是很容易的。到了后来就会发现,结果和之前想象的,也许完全不一样。到那个时候,想要回到开始以前,就再也不可能了。”

羽罗此时举起手来,握拳表示抗议:“为什么不可能呢?我们把时间往回扯一扯,扯到开始之前就好了。”

说话的时候,阿旦一直在抚摸她的额头,手指触感温暖光滑,羽罗口中在抗议的同时,仍然享受地闭着眼睛,轻轻皱鼻子。

在他小的时候,尽管没有任何必要,有人偶尔也会拉着他的手,过马路或者上楼梯,趁他睡着,来摸摸他的脸或者额头。

很久之后,他才了解这种无谓的肌肤接触,正是人类所谓爱的表示。

一旦有过这样的记忆,就再也不能假装有的事从未发生。

即使有控制时空的大能都是如此。

阿旦不接羽罗的话,只是说:“假如某一天你如愿以偿觉醒,却再也吃不到我给你做的荷包蛋……”

羽罗嗤嗤笑,在他膝盖上翻过身,找到他的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她显然觉得阿旦这句多愁善感的话是玩笑:“我觉醒了也要吃荷包蛋啊。啊,我现在就想吃了,阿旦,煎一个好么?就一个。”

男孩子哭笑不得,这时阳台外隐约亮起远处不知谁放的烟花,他敏锐的眼睛看到数匹青灵驰骋而来的身影很快到达,随着时间的推移络绎不绝。

这一次回来的,虽然大多又是夜色中饱含妖冶之意的红色眼睛,是越来越多人类罪行的见证。但白色代表的善意与爱情,也并不算少。

青灵固然煽动恶,但也从不忽视那些美好。

倘若只有彻头彻尾的红,那又有什么审判的需要呢?

全部去死就好了嘛。

他低下头,看着羽罗了无心事的面孔,这只顾玩弄着阿旦手指的豆蔻女子,在七天后将化身为人世存亡的审判者——这不是选择,而是命运。

有一个带着丝丝凉意的问号,第一次钻进阿旦的心扉,像秋雨打湿第一片落满灰尘的绿叶。

他与羽罗的约定,是不是必然带来预料过的那个结果?

倘若不是,未来会如何?

拉斯维加斯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并且会永恒地存在下去,霓虹晃眼,无法辨别时间的流逝。

再度见到百乐宫酒店的招牌,南美有一点唏嘘,她的唏嘘方式很特别,就是上去一把把人家的牌子扯下来,放在脚下闷声狂踩,表情狰狞。辟尘没法子,只好出手掀起龙卷风扬尘迷眼,将周围一大票人的视线全部扰乱,否则她接下来肯定要跟酒店的保安打成一团了。

龙卷风把南美一吹吹到了酒店的顶层,她雄赳赳气昂昂在栏杆上作金鸡独立状,对辟尘怒目而视:“干吗!我要踩烂那块招牌!”

辟尘很冷静:“相信我,你已经踩得很烂了。”

他从东京跑出来的时候身上一无长物,最引人注目的无非是那顶斗笠而已,现在斗笠铺在地上,辟尘开始蹲在地上往外掏东西。

第一件东西是抹布;第二件东西是拖把;第三件,是一套非常专业的户外烹饪设施;第四件,是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七七八八的食物。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只爱做家庭妇男的犀牛,从来没有在坚持理想的路途上放弃过自己的初衷。

其实他更喜欢的还有一样,就是随便找个地方摆个摊子卖小吃,很快把全城有舌头和鼻子的生物都招来,在面前大排长龙,人满为患。

这是犀牛辟尘唯一愿意接受的融入主流社会的方式。

但是他端详了一下食材之后,认为数量不但不足以开业,要喂饱面前的南美已经是很大的挑战。

果然南美放弃了自己在栏杆上对远方的呼喊,一头栽下来检查那个篮子,嗯,酥肉,鸭血,豆芽菜,今天咱们吃毛血旺么?

她有点纳闷:“从东京出来的时候你啥都没拿,上哪弄的这些东西回来啊?”

辟尘指指下面百乐宫的厨房:“喏,你刚刚砸人招牌的时候我去捡的,毛血旺吃不成,没底料,咱们将就将就弄个汤吧。”

南美不喜欢将就将就这个主意,所以她挽挽袖子准备去趟四川弄底料,刚动脚,就被辟尘拦下来了:“猪哥在拉斯维加斯,随时会出现,你别走远了。”

南美不服气:“走远了怕啥,第一我走得飞快,第二未必他敢不等我。”

当然,作为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老狐狸,她立刻想到了,猪哥等不等她不是一个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如果猪哥真的来了,眼前的食物是绝没有命等到她搞回麻辣底料来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立刻就打消了远征巴蜀找调料的主意,蹲在辟尘的炉子和锅面前,一边流口水一边说:“咱们晚上住总统套房吧?”

辟尘瞄她一眼:“没钱。”

南美死都不信:“你刚丢了一千万美金去赌博!住个总统套房怕啥?”

辟尘公私很分明:“跟你说了那些不是我的,我身上一共三块五毛,还是十年前的货币,你要不要看看?”

他一面说一面当真拿出来给南美看,果然是十年前的旧钞票,被小心地包在一个纸巾套套里,平平整整的,面上有点儿起毛。南美端详了半天,很狐疑地说:“犀牛,这钱是以前猪哥给你的生活费吧?”

犀牛说:“是啊,那些都花没了,怎么省都没省出来。”

南美拿小手指碰碰那起毛的钞票,露出奸笑:“嘿嘿,你一定常常拿出来看着掉眼泪,摸啊摸的是不是?”

辟尘翻翻白眼,一言不发,忙着做一碗清汤,天知道他搞了什么鬼,几乎没有调料的素汤居然散发出销魂夺魄的味道。南美眼睛放出绿光,全身心地扑上去:“啊,我要喝,我要喝,我好多年没有喝过这么香的汤了。”

一阵勺子状的小飓风在她手上卷啊卷,卷完以后十个手指纠缠在一起,变成一个天津大麻花的样子,南美很不满地看着自己的手:“干吗,我要喝汤!”

辟尘很有原则:“等猪哥来。”

他很了解南美为了食物坑蒙拐骗偷,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赖皮风格,挟多少年了解之洞察,站在了解人与狐狸欲望之源的高度,他轻而易举给南美找了另一件事做。

“喂,从这个点上挖个足够深的洞下去,直接通到百乐宫酒店的总统套房。”

南美精神了:“真的?”

辟尘从来不说谎:“我们上次在这里扎帐篷的时候我勘探过,你挖一个试试看。”

南美立马蹦起来,围着辟尘指出的地方走了一圈,往手心作状吐了口口水,“土动诀”!

坚硬的水泥地板震动了两下,簌簌然,但丝毫没有要破裂的意思,只是出现一个环状的小圈,比其他地方颜色略淡。

辟尘看了看:“喂,土动个屁呀,这是钢筋水泥,你别偷懒,直接挖吧。”

狄南美被人这么教训,居然听听就算了,可见厨师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之高,她摸摸头,嘀咕道:“挖就挖。”

“咚”的一声趴在地上,十指芊芊如笋,插入地面,跟猎狗掘蘑菇一样,一把一把开始往外掏水泥,掏得起劲还唱着歌儿。辟尘在旁边怡然自得看着汤水在小火下的咕嘟咕嘟,不自觉应和着南美狗屁不通的曲调摇头晃脑。夜幕中不时有飞机呼啦啦掠过,也没人注意到这二位都在干些什么没名堂的事情。

眼看手感越来越薄,南美半个人也快要陷进去了,离挖通总统套房的屋顶近在咫尺,她忽然昂首向天,抽抽鼻子说:“咦,小白叫我。”

她跳出来,力气使大了一点,挖得只剩下一层薄泥灰的天花板经受不住,“轰隆”一声塌了,激起下面一片鬼哭狼嚎。南美好奇地看了一眼,耶,这间套房敢情在开派对啊,俊男美女扎堆,都喝得酒酣耳热,正在群魔乱舞,谁知水晶吊灯竟然从天而降,差点儿没压死两个。大家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数尺见方的大洞颇为销魂地打通了他们与天空之间的隔阂,洞口边上两个人模猪样的大头咧嘴而笑,似乎甚是幸灾乐祸,一晃间又消失无踪,留下夜色浓密,亦真亦幻。

不表房间里的人有何感想,在惊动保安上来查看之前,辟尘跟着南美赶紧跑路,一面跑一面埋怨:“你打洞的手艺退步了!怎么一打那么大一个?”

南美不服气:“我又不是老鼠,修炼打洞技术干吗?”

问题是:“你以前挺会的啊,没事就挖条地道通到厨房烤炉下面偷面包吃。”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