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如此的自然。
虽然她是一名大宗师,阴阳清浊皆在心中,武学通神入化,归真近道,但她首先是一名女人。
阴阳应物,清浊化象。
白色的,纯粹的,不可逼视的剑光。
即便他是邪王石之轩,也不行!
话音刚落,琴声便如潮涌,由极远处迅雷般奔近,明明瞬息可至,偏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渐渐在耳边响起,明明觉得声势极盛,却又如浅唱低吟,叫人听不甚清。
原随云仿佛听不懂他在说甚么,只是用他那双空洞又寂寥的眼睛望了过来。
随着响声骤然出现的,是瞬间爆炸的光明,是一轮跃出的大日。
阴阳震怒,迅雷勃发,风雨交加,遽然下击。
“兄并不是这等优柔之人,何有此问?”原随云讶然道,意甚不解。
吹走了浮尘,吹走了黑暗,吹走了光明,也吹走了流云。
人生下来,是为了活着,不是忙着去死。
满楼相信,人更愿意活着,且是更好的活着。
这叹息也被风吹走了,迎向天边那一缕微明。
大地上便有了光明。
大概是天上那行云布雨的神明从未见到如此倔强的小,他生气了,大吼一声,神捶砸锥,于是雷音渗入电蛇,光华大作间,化成一条天龙,摇头摆尾,疾扑下来。
它本无需多言,仅存在着,便是无匹的力量。
尽管他很英俊,很沧桑,很有魅力。
却不知是晨光,还是夕照?
因为她那些女弟子虽然肌肤柔嫩的如同白豆腐,光滑的像是清水流玉,脾性也千姿百态,各有妍貌,一个个如同谪凡仙子,但在阴姬大宗师的眼光中,那白豆腐上布满了常人不可见的细微孔洞,那清水也是断断续续,便如一匹破帛,絮凌乱,丝线横生,令人生厌。
妖魔们朝那光明不见了的地方望去,哭声渐低,跃跳渐剧,忽然便响彻血雨中。
不过她无论如何,也喜欢不上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那一弯弦月却蓬勃而有生气,淡淡光明中充满了向上的力量。
满楼依然微笑着,瞧着那无名的,小小的白色骨朵,似乎对那变色的风云毫无忧虑。
阴姬很确定。
既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
更何况她们全都元神昏暗,外面看上去光洁,身体内里其实污秽不堪,杂臭如暗沟,令她作呕。
那存在过的,终将灭亡!
光明越闪越低,愈微,愈急。
只有入微的女子才勉强,宗师女子也不错,元神清定,胴体洁净,若是大宗师,那更是无上神品,阴阳妙趣,清浊华仪,力场韵律中更是带着种生命极致的美丽风情,更不用说意志凝练烙印鲜明,一个个全是造化最钟爱的神秀,实乃阴姬平生所最喜。
小小朵在风中摇曳,拔地而起,以根茎为轴,两叶不住盘旋,螺旋飞上。
原随云看不见的眼睛凝视着琴弦,神情专注,左右大拇指崩弦一击,琴声笔直上溯天际,引动风卷苍狗,堆积在小楼东半侧天空,阴阳墨云噼啪作响,渐有互搏激雷之势。
垂翼折断,狂风散去,一点剑光刺透层云,抬头望去。
这黑夜便有这样的惰性,所以蔓延的很慢,很乱,但很自然。
因为阴姬喜欢女人。
从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有序而整齐的人,慢慢的,散入草木微虫中,变成他妈都认不出来的飞灰,轻烟,微尘,不是一堆,不是一股,不是一团,而是散成千千万万份,遍布天地间,无序而凌乱。
依赖,可靠,沉稳,不羁,洒意,狂歌,既无情,又多情。
这巨声滚滚碾过天地,碾过弦月,碾过光明,振聋发聩,似醍醐灌顶,阐述着无上玄妙至理,却又恍如鬼魂嘶嚎,冤气缠身,令人不寒而栗!
黑夜便如荒草般丛生,缠上弦月,渐渐有蓬蒿生出,遮去了淡淡银华。
行将交锋的瞬间,两片旋叶忽地交织迎上,与雷龙轰地湮灭,轴茎蓦然化作一道纯白剑光,吹雪般穿过纷扬末屑,直上九天!
这一瞬间,这白色的骨朵似已成了满楼生命的全部,遗世而独立,周行而不殆,不为外物所动。
风拂动了他的衣袂,满楼站起来,站在小楼上,站在风中,低低叹息。
他试图做最后一次努力:“我待原兄以佳茗,君以杀机还我?”
满楼端坐不动,一直保持触弦的姿势,待到暮色即将降临大地时,才轻轻一拨。
轰隆隆。
刹那之间,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尽皆消散在风雨里。
因为她认出了这中年男子。
最后一闪后,不见了,却不知是发散了,还是收敛了。
似乎只过了一个刹那,又恍如亘古已存。
她就是不喜欢。
一个人固然会死,一群人也会死,人类却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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