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果然只有两只冰玉小壶，两只绿杯，除此外别无它物。

这句话说的极轻，只有陈远与老板娘听到了。

“此次还要多麻烦苏寒兄了。”陈远似是有几分歉意。

二人对视良久，蓦地齐齐仰天大笑，风雪落下，苏寒伸出大拇指赞道：“好胆色，好男儿！”

苏寒取出阵图卷轴，在石桌上展开，摇头笑道：“天下阵法大家就那么几位，陈兄既有猜测，何必诈我？”

苏寒面上怅然之色转瞬即逝，道：“我幼年便是在这儿度过的，当然熟悉的很。”

“好酒！”陈远脑袋晕了又清，不由赞叹。

一缕极淡的暗香浮在园中，如不细闻，几乎嗅不到。二人缓缓走过梅林，来到一座六角小亭中，小亭翼然欲飞，正中一尊红泥小火炉，炉旁一名青衣少女，素手轻执冰壶，倒了两杯酒，便飘然退下，竟是一语未发。

老板娘目中妩媚几乎快要滴了下来，却只是滴向苏寒，对同行的陈远瞧都不瞧一眼。

“酒更有味道。”苏寒注视着陈远，忽然面色转冷：“陈兄不怕我一声令下，冲出五百刀斧手，箭如雨下，将你围杀于此么？”

“必不负陈兄所望，”苏寒加快脚步，转首神秘一笑：“前面就快到了。”

连玉望着二人渐渐消失的背影，目中红芒一闪而过：“无妨，三日后再说！”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便是如此了。”苏寒目中一亮，二人又是一笑，均觉对方极对自己脾气，当即掀开蓝布门帘，走进朝南开的酒铺中。

二人抬起头，对看一眼，均有惊意。

苏寒精神抖擞，举杯笑道：“陈兄果然知我。”

韩哲与墨姓青年当先走出，陈远二人随后大步出来，已瞧不见他们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远定中忽觉苏寒动了一下，当即收功睁开眼，将壶中最后一点酒倒了出来，正好两杯。

陈远摸摸耳朵，恍若无事：“我一见苏兄，便觉大可一交。”

陈远正哭笑不得，风雪梅林深处转出一名青衣女子，上前柔声道：“这位公子，您的同伴需要到客房内休息一下么？”

苏寒皱眉道：“京师十二门隐隐是一座后天八卦地支大阵，镇压气运，风营门是东南城门，后天本是巽位，这图说成兑位，竟是先天八卦方位，莫非……”

红泥炉中也不知烧的甚么炭，现在仍是暖哄哄的，片刻功夫，苏寒便醒了过来，长长伸了个懒腰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漂亮的老板娘，虽半老，却正如美酒，经过了岁月的沉淀，更有风味，成了一枚熟透了的，圆润的桃子。

亭外风雪不停，梅枝摇曳，淡淡寒香随冷气上下飞舞，亭中红泥炉发出微微火光，透出些许温暖，陈远自倒了一杯，慢慢饮尽，望着风雪，目中露出沉思之色。

陈远举杯轻嗅，果然闻不到一点香气，纵目四顾，漫天风雪梅林中只隐约望见几处飞檐，不闻人声，不由道：“在这地方，我好像只能不停地说好了。”

“好！”

穿过小门，天地骤然一阔，却是好大一座梅园，风雪中片片梅轻轻摇曳，将开未开，欲语还休，正如羞涩的少女。

铺中无窗，一灯如豆，照满了不大的小屋，三五酒客零星散坐，杯中不停，却都不住地瞟着酒柜后的老板娘。

陈远道：“苏兄，你可知道王谢堂中那位高手是谁，我实是好奇。”

青衣女子接过，轻轻一抚道：“百金之珠，已然够了。”

二人尽杯，苏寒道：“好了，酒也喝了，风雪夜里无人，正好办正事。”

苏寒已饮尽最后一杯，瞪着陈远，忽然跳了起来，然后倒下，伏在石桌上。他竟是醉了。

陈远自上山后，一心练武，便再没喝过酒，此刻意兴思飞，大笑道。

细看时，兑一图上标着：自风营门出，西南直行一千七百五十三丈，见一小丘，上生三木，其中有梅之记，寻东三尺为布阵处，需以先天真气附金蚕丝依图布之。

“不知三叶草，远青玉是甚么？”陈远决定问一下。

陈远一笑，不再提此事，二人一瞧阵图，约一尺宽，六尺长，上面绘了三幅图，云纹水绣，线条极多，繁琐之极，隐隐闪着蓝色微光，自右到左分别标注着兑一、兑二、兑三，中间只有一条线连着。

二人一饮而尽，陈远只觉一股清凉冰流在口中化开，化成一缕缕梅香气，悠悠荡遍全身上下，周身毛孔张开，恍恍然整个人似是变成了一朵寒梅，熏熏然欲倒，醺醺然欲醉。

苏寒长叹一声，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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