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豁然起身,焦急道:“人在哪,我去看看。”
“公子学会谢人哩,这倒是好事——客气完了,吃些瓜果吧,在溪水中浸过,凉甜可口。”湘儿拎着一篮子瓜果,笑盈盈走来。
柳姐左顾右盼了许久,终于确认完全没有尤家扈从的任何踪影,恨得跳脚,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无功而返。她没心思再去郊外,顺着宾阳门主干道往万香楼走去。
在柳姐看来就算湘儿已经是牧海的女人了,只要保的命在,再侍奉尤南溪也没什么不行的,照样可以一辈子荣华富贵。
“此非客气,实是肺腑之言。”牧海有交好尤南山之意,执意作揖谢礼。
“没看到小姐,不过,尤南溪不是受伤,而是死了。他是装在棺材里被抬回来的。”龟公小声道。
牧海哈哈一笑,道:“尤兄说哪里话……”
柳姐心中惊疑,忍不住问小湘儿,你说出实情不怕我告官吗?
扈从自作聪明的凑上前,对柳湘儿道:“路远无轻载,瓜果篮虽不重,但时间长了也累人,我来吧。”
自牧海和柳湘儿走后,这五天时间,柳姐日夜煎熬、茶饭不思,每天都在悔恨内疚中度过。她恨官宦霸道、恃强凌弱,也恨自己懦弱无用,不敢违逆尤南溪。她想要派人快马报讯,但又下不了抛弃富贵的决心。
众人看着天仙般的柳湘儿当众配合牧海的轻薄举动,纷纷艳羡不已,恨不能以身代之。
牧海笑道:“单论水陆交通,泗水城确实是便捷一些——总算到了泗水城了,这一路奔波辛苦,有劳尤兄了。”
扈从看着柳湘儿的绝美笑靥,黝黑的脸庞不禁微红,喜滋滋的拿着果篮去送给尤南山。
寿春地处淮西,山水相依之所,春来草绿湖碧,青峰叠峦,景色宜人。但美由心生,若是心不在此,便是再好的景色看在眼中也是索然无趣。
大梁帝国漕运首重汴河,两淮等地漕粮皆需要从泗水口经淮入汴,泗水城地位之重可见一斑。只是本朝天子废旧制,施行漕运分段,南北商船往来减少,故而泗水城也不及前些年繁盛。
柳姐心中是真正把柳湘儿当作自己女儿的。她第一眼看到柳湘儿时,柳湘儿十二岁,那时流落街头的小湘儿虽是满脸灰垢、衣衫褴褛但却遮掩不住她的天姿国色。柳姐见之心喜,将柳湘儿带进万香楼梳洗打扮,供以饭食。
湘儿被牧海看的俏脸飞霞,粉拳轻轻锤了牧海一下。
柳姐看了一眼扈从,不舍道:“此信我绝不示人。”
牧海等人下车观景,放眼望去,阳光下溪河交通,蜿蜒枢纽,犹如银带万条,横铺绿野。居中的泗水城不似北方古城般修的方方正正,而是随形曲折、因势筑墙,居高俯瞰,整体形如一方巨大的龟壳。
柳姐听到龟公喊她,也不转身,心想着又是喊她吃饭,但她哪里有胃口呢?
柳姐闻言心中大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湘儿活着就好。接过信封急忙撕开,信纸上是湘儿的娟秀字迹,开头称谓是“柳姐慈鉴”。柳姐这下彻底心石落地,湘儿用“慈鉴”自是没有怪罪她,依旧视她如亲人长辈。
扈从左右看了一圈才笑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让无关人等知晓。得罪之处,还请柳姐海涵。”
“咦,湘儿,你的瓜好小啊。怎么能这样呢?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能饿着你,来,来,我分你点。”牧海把自己咬过的瓜果凑到湘儿水润饱满的红唇边上。
扈从这下终于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将果篮递给旁人,苦着脸往坡下跑去。
湘儿羞不可抑的低下头,牧海则是心中大乐,搂着湘儿柔若无骨的柳腰,闻着她身上的幽幽体香,终于能理解唐明皇“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态了。
扈从将怀中皱巴巴的信封掏出来,双手交给柳姐,道:“这是湘儿小姐的信。”
其实,尤南山也并非没有提过这个意思,他也曾暗示过,只是牧海装作不解风情罢了——尤南山才不相信以牧海表现出来的才智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湘儿能这么想,柳姐自然欣喜不已,不过心中倒是好奇牧海是怎么折服湘儿这般高傲的女孩儿的。柳姐自然不知道,湘儿的心是牧海拿命拼来的。
尤南山摆手笑道:“秦兄何必客气。”
坡顶风大,湘儿款步而来,青丝迎风飞舞,裙带飘飘,更增她的出尘韵味。
尤南山笑道:“秦兄和柳姑娘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啊。现在始信人之命,可遇不可求啊。”他这么说是向牧海表面心迹,不会不知分寸。
柳姐一溜儿烟儿般消失后,龟公一边收拾被柳姐踩皱的绢布,一边小声嘀咕:还天天教训我做事要不慌不忙有条理,你看看你,东西都落下了。
柳湘儿拢了拢鬓间乱发,嫣然点头,笑盈盈道:“多谢这位大哥。”挑了一个小小的瓜果自己吃,然后把果篮递给扈从。
柳姐接着往下看:“此番相别几日,料想柳姐记挂难安。特书此信,一则详述近况,二则请罪问安……”柳姐看到此处,不禁眼圈微红,这丫头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懂事。
柳姐看着跪在地上的小湘儿,越看越是喜欢,这个丫头无论外貌、性格都是惹人怜爱。从那时起,柳姐就把湘儿当作女儿对待。
尤南山瞪大眼睛看着扈从的一系列愚蠢行为,心中大骂:你他娘的是猪啊!让柳湘儿把瓜果递给我你会死啊!有美女在这里,谁稀罕你伺候!
这么多人看着哩,湘儿嗔怪的看了一眼牧海。但犹豫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当着众人面,乖巧的张开樱唇在有牧海咬痕的瓜果上轻轻咬了一口。
柳姐无奈,只能皱着眉把信纸焚毁。
尤南山沉着脸从果篮里挑了瓜,咬了一口,道:“陈晓焱去城里通知县衙来迎秦公子,怎么还不回?你跑个腿,去看看。”
周业点头称是,心中感慨:燕北同僚叛变之后,兄弟多数折损,立足之地尽失,今后就依靠泗水城过活了。又想起程述临别前的一番话,不禁多看了牧海一眼:程述告诫周业三人,要助牧海在泗水城立足,但不可使牧海完全折服地方,这样牧海才会事事倚重他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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