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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红星公司后,很快就喜欢上了红星公司优美如园般的环境,羡慕起红星公司员工们,他们工资不高,但工作轻松,生活悠闲。所以,当堂叔问她愿不愿意去车间干活时,她立即答应了。临时工的工资不如堂叔的工程队高,但活儿轻松多了,关键是不用风吹日晒。她开始幻想自己成为红星的正式员工,然后在红星找对象,成家,像红星员工那样生活。
“太知道了,十块钱。”
或许真的喝高了,但他竟然能贴切地回了一首晏小山的同词牌作品。吕绮那首词的核心怕是下阕的前两句,但自己实在是不该做此游戏的。
陶唐已经下了车,对林水生说,“注意点安全吧。”说罢仰面看了眼广告牌,大步朝售楼部大门走去。
这是张主任交给她的,以前也是这么做的。晚上她一直等在自己房间,听见陶总的声音,她迎出来,想问问有什么需要她做的。陶总却没有理会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回自己房间,砰地锁上了门。她闻到了他呼出的浓烈酒气。她去敲门,想问问他是不是需要叫医生来。宋总住这里时,酒后常在小招输液醒酒,她知道该找谁。但里面没有回应。她是可以打开房门的,但她不敢那样做。
“啊,您是新来的陶总吧?真是的,真是没想到。”司机扭头道。
陶唐感到悲哀。200万听起来不是个小数目,但对于红星这样的大厂其实根本不算什么。200万的安措资金都不能保证?见鬼!
“没要到钱吧?一把手也栽进去了,大官们一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工资都两月没发了,哪里会给你钱?听我的,早些回去吧。等上两三个月,一切正常了再来吧。”
她知道这样很危险。领导们是不喜欢有人偷窥的。假如陶总知道她向贾主任通报秘密,她肯定完蛋了。
“这叫什么安排?根本不需要这样。你们主任那里我会打招呼,你回家休息吧。”陶唐丢下发呆的小叶,回房间洗澡去了。
厂东门外有出租车,更多是黑出租。黑车多是红星厂员工的,好像市里从未管过这里泛滥的黑车。
吕绮:很喜欢晏小山的词,送你一首。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梦魂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调寄鹧鸪天。
“开好你的车吧,注意安全。”
“图书馆?我不清楚。我去问问?”
“听说厂里最近出了案子?”
招待所是总经办的下属机构,贾建新是招待所的最高领导。由于工作岗位的特殊性,小叶对于红星公司的权力结构有着一般职工所没有的了解,尽管她只是一个临时工。
有权使用小招的是红星的大人物:公司领导、总经理助理以及副总师们,一般的中干是无权在小招待客的。
真他妈的,陶唐对自己的行为痛恨起来。没错,吕绮是他内心情感最深处的一块从未挖掘的处女地,他也确实被吕绮的表白所震惊了,他真的没想到吕绮竟然也对他存有好感。但他们那时才多大?十六七岁的少年懂什么爱情?他也算是曾经沧海的人了,怎么如此把握不定?她有自己的家庭,自己在干什么?于是,他在套间的卧室里,对着书桌前的镜子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陶总……”
“好吧。”陶唐上了那个人的银灰色捷达。
想起昨天到九分厂的所见,找出给他准备的通讯录,陶唐拨通了分管安全环保的周兵副总的手机,却无人接听,无奈之下,陶唐打通了技安部长慕青云的电话,“我是陶唐。对,是我。九分厂的粉尘危害如此严重,你们知不知道?有什么措施没有?”
“你叫什么?在哪个单位?”
“你怎么知道?”
普通员工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跟总经理说过一句话,但她却认识公司所有的大人物,而且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认识自己。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可以实现她的愿望——她知道,每年红星公司都会办理一批临时工“转正”,对象多是员工子弟,那些上不了大学更无能力在厂外创业的子弟。这完全是厂里的权力,掌握在人力资源部和用人单位主要领导手中。她不是厂子弟,难度似乎大了许多,但她的岗位又比较特殊,只要一个大领导发话,易如反掌。她相信贾建新可以,因为她知道贾建新曾办过招待所临时工转正的事。她初到大招时接了那个快要休产假服务员的班,那个话痨女孩说,她就是半年前转正的,走了贾主任的后门,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或许应了“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古训,她只在车间做了三个月,便被抽调到了招待所,在大招只干了两个月,她又被调入小招,吃饭不用钱,还配发了漂亮的工作服,关键是环境舒适,没有客人或者完成手头的工作后,就没人管她了,她可以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玩手机,还能随时洗澡。所以,当贾主任承诺会帮她实现转正时,她立即成为了贾主任的“私家侦探”,向贾主任提供小招发生的她所知道的事情:谁在这里请客,谁在这里打牌,谁在这里干别的什么。
“我叫林水生,在劳动公司木箱车间。陶总,那帮蛀虫把厂里祸害惨了,听说您就是咱红星子弟,您可要好好的治治那帮蛀虫……”
慕青云的声音显得很紧张,他倒是对九分厂抛光工序的环保问题比较清楚,他说,至少有两年了,不断书面报告九分厂的职业病危害隐患,也提出了整改方案,甚至列入了发规部的年度安措计划,但由于资金问题,一直未能施行。
“到了吧?就在这儿停吧。”陶唐找出10元递给林水生,“谢谢你了,林师傅。”
新老板来厂已经四天了。在小叶看来,他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在招待所待的时间很少,基本见不着他。他又是一个给她安全感的人,仅仅四天而已,她已打消了曾有的顾虑。他还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基本不和她说话,今天早上算是说话最多的一次了……她基本断定,他是一个“好伺候”的老板,不像宋总。
他回:没事,早些休息吧。
吕绮:你害了我了。
“哦,是小薇啊。我出去办点事。在出租车上。”
她今年只有二十岁。家在红星以西13里外的杨村。本来她是跟了做包工头的堂叔来红星干杂工的,红星公司总是有大量的脏活需要民工完成,比如挖沟,砌墙,整修工房墙面地面,以及建安公司的很多小活儿。以她的美貌(她很早就认识到了美丽是一种资源),完全可以到市里的酒店宾馆找到一份工作,偏偏父母不准她去。她只好跟着二叔挣些小钱。
想起刚才电话里父母提出想回红星的要求,决定去昨天路过看到的那个金橄榄小区看看。父母想回来的心情他是理解的,这两年父母一直念叨老家。落叶归根嘛,毕竟红星是他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有他们的同事、朋友以及全部的子女。现在父母回来最大的问题是房子,那天嫂子已经隐约谈及此事,陶唐自然不能把哥嫂赶出现居,最稳妥的办法是为父母买一套房子,他不考虑在厂里买二手房,且不说红星可能搬迁,为了爱揽事的母亲不给自己添麻烦,他必须在厂外买一套供他们养老的房子,而且距离厂区尽可能的近。那天他注意到了金橄榄的位置,步行最多二十分钟,而且价位不算贵。
他回: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华过谢桥。
“你准备一下,下周,就明天吧,向我汇报下你们的方案。另外,厂里类似的问题还有多少?一并整理汇报吧。”
“周副总你好,没关系……对,刚才已经跟技安部说了我的意见,”陶唐脑子里琢磨着周兵那副苍老无神的面容以及孙敦全对他的评价,“职业病防范是我们的责任,怎么能让职工长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工作呢?民工?民工也是人啊。我的意见是整改,必须彻底整改。对,明天研究吧,再见。”
“看见你从招待所那边过来。快五一了嘛,要账的肯定多。”
“嗯……你是厂里的职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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