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姐,老太爷知道了又要家法伺候了,春香是心疼小姐!”
蜂蝶恋六月流火,这本应该是闷热的天气,但今年天气格外反常。
只是他才走两步,却发现远处难民堆中突然喧嚣起来。
这北京城里的灾民和乞丐本来就多,两天来又从通州和东南逃进来十几万人,没处收容,有很多人睡在街两旁的屋檐底下,为着害怕冻死,挤做一堆。
夏慕一惊,抬头望去,眼中露出惊喜:“刀流星,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浪人混入陪都了!”夏慕倒抽口冷气。又看了一眼难民,忧心起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刀流星就知道这小子不会不管:“徐爵,严世蕃的走狗子。那家伙将朝堂的赈灾粮换成了陈芝麻乱谷子,然后将赈灾粮私自运到大同卖给俺答。”
大明子民何罪?
但仇鸾不是曾铣,皇帝指望他收复河套是不可能,直到仇鸾死,河套也没有收复。而仇鸾一死兵马司就按照五军都督府最新下达的戒令——城内有兵马巡逻,禁止宵行。防止北元俺答的奸细混入京城,但深宅大院中仍然过着天酒地的生活。
但当五城兵马司派出的巡逻兵丁走近时,他们就暂时忍耐着不敢吭声。从上月二十四日戒严以来,每天都有上百的难民死亡,多的竟达到二三百人。
徐熙怡瞧着眼前饿的只剩皮包骨头的娃娃,再看了看已经空空的菜篮子,修长的眉毛轻皱起来:“春香,你去拿银子,去城里看看,酒家中可还有剩下的馍馍,多买些过来。”
女人们小声地呼着老天爷,哀哀哭泣。
“夏大人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京城户部跟农历司不管吗?”夏慕一惊,难道这些难民没有人管。
春香无奈,只好向着内城走去,只是才走两步,瞧着眼前含笑的男人,险些惊呼出来:“夏大人——!”
为何今夜外城传来如此多痛苦的**声?
一个大家闺秀,不待字阁中,深夜跑出,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说他徐府没有家教。
徐阶闻言肝火蹭蹭上窜,一旁的徐少夫人,扯了扯丈夫徐璠的袖子。徐璠瞧着老爹犯怒的样子,轻叹口气,不敢为女儿说话。
从嘉靖二十七年来,北元俺答已经四次入塞,三次直逼北京城下,河套已经被占据了十三年,世宗皇帝一直以此为耻辱,希望能收复河套。
此时约摸才晚,北京城里却已经静街,特别是小巷,显得格外的阴森和凄凉。
看着一桌子好菜,已经有些凉了,徐阶心中生了火气,对着一旁悠悠喝着茶的张居正,抱怨起来:“光中从来不会耽误时辰的,今日为何如此怠慢老夫!莫不是才做了四品镇抚使,就目中无人,骄傲起来。”
家家户户的大门外都挂着红色的或白色的纸灯笼,灯光昏暗,在房檐下摇摇摆摆。
夏慕听着那缓慢的、无精打采的锣声或梆子声,在风声里逐渐远去。
那些离皇城较近的府第中,为着怕万一被宫中听见,在歌舞佰酒时不用锣鼓,甚至不用丝竹,只让歌妓用紫檀或象牙拍板轻轻地点着板眼,婉转低唱,有时歌声细得像一丝头发,似有似无。
他在阿桑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墨色长衫,便出了府,前往徐府赴宴。
徐熙怡一听,转头看去,只见夏慕站在夜幕中,正含笑的看着自己。
是夜,杨千万府中点起了牛油灯,朦胧月影照在窗棂,烛光轻摆,映着夏慕的影子。
张居正含笑见礼:“恭喜光中了,又高升,以后还要多多提携。”
一眼望去,满目疮痍。
夏慕瞧着腰间的绣春刀,目光染上了一层水汽:“他们不该活在这个时代……”
张居正瞧着老师黑着脸,在一旁打哈哈:“老师莫要着急,光中也许是有事耽误了。”
这些大臣们停杯在手,夜夜笙歌,那个府中不养着一群歌妓。他们快活地劝酒让菜,猜枚划拳,却很少有人去想一想应该向朝廷献一个什么计策,赶快把俺答打退,收复河套失地。
刀流星几日不见,下颚已经蓄起了一部短胡须,只见他利落的跳下城墙,一指无边无际的灾民,说道:“夏大人若是还有点良心,就给难民们找一条活路吧。不然他们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夏慕借着手中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各街口的墙壁上贴着大张的、用木版印刷的戒严布告,看来倭乱以来京城就开始戒严了。
夏慕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徐阶已经在府中等着不耐了,派了人去请夏慕,回来却告知他两个时辰前已经出门了。
只是在定睛一看,那女子居然是徐熙怡。
只是才走到外城几步,夏慕便无处下脚,只见深厚的城门洞外,沿着大道大道两边的城墙根,都是一望无尽的窝棚、破庵子、茅草棚,竟然一眼望不到边,几乎把外城的建筑都给淹没了。
想着他瞧了一眼远处的徐府,转了身子向着外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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