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意思,这县衙上下百多十口子人,因为得了你的好处,托你的洪福,才能吃上饱饭,要谢谢你才是。”
见他又来这套贪污有理的理论,知县大老爷面子上更加不好看了。就算内心里也承认这是实情,但经秦收嘴里一说出来,就变了味。这是抱怨他治县无能吗,一个堂堂朝廷命官,将私底下的动作搬上台面来,还有理了!
“不如本官下令,让县衙所有人集合起来,一起说道说道!”
“这……”秦收双目圆睁,登时没了火气,刚刚还目中无人火大气焰一下子低了好多。
他哪敢答应,有些事能瞒过外行的大老爷,却瞒不过衙里的老人。况且,这私饱中囊大部分进了自己的腰包,哪能见得光啊。
火气一降,秦收的心智多少有点清醒了。嗯,人家显然是有备而来啊,再将刚才粗粗过目的清单回想一番。心跳就有点不稳了。那份清单看似平淡无奇,细细密密记载的都是些小事件,却是一针见血,滴水不漏。从自己刚任户房典吏以来,每年的开支,报销,买空卖空,黑色交易,就连吃空饷的事,都一丝不漏的记了进去。
要命的是,这种事连他的心腹刁悳才都不清楚,谁又会了解的这么详细呢。
豆粒大的汗珠从秦收的额头处直往外冒,后面阴森森的,有如有架望远镜一直跟着自己……
一向蒙了猪油,只看重利益的心,突然变的清明起来,这次是遇到劫数了,背后有人在对自己使刀呢,秦收想着。
用衣袖擦擦汗,用一双近乎绝望的目光求救似的看向师爷,他是县尊的心腹,只要他肯出面为自己说情,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不会这么糟糕。
可是对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道轻飘飘的目光从他发际处嗖一下子掠过去,再也不望向这边。
秦收低下头,明白了,师爷原本是和大老爷一条战线的,又怎么可能弃椟还珠来帮助自己呢。
唉!
秦收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公房的,他做在自己平时最喜爱的书桌后面,整整一个下午,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只是死死盯着屋里的各类摆饰、笔墨纸砚。想当年接替王为不久,他便着人重新修整了公房,并精心布置了每样家具摆设。他曾自负地以为,自己可以在这间屋里风风光光的坐到老,干到老。他原是一个务实的人,信奉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认定粮食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就是给他再高再金贵的职位也不换。谁知道这才五年不到,这间凝聚自己全部心血的公房就要易主!
一想到这里从此将是别人的天下,他的心就烧的生疼……
再想到刚才的谈话,整个人仿佛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咱们凤鸣县地处三县要道,驿站十分重要,眼下又事务繁忙,冯驿丞一直要本县派得力吏员前去辅佐。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他能说自己没有兴趣吗,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一年到头统共见不到几个人。
秦收硬挤出笑容,想着再求求情或许大老爷的心就会软了。未待通禀。
大老爷话锋一转,对着师爷说道:“劳烦你亲自拟一份调令,就说秦典吏明天就去驿站报道。顺便再写一分县呈入档留存。”
“是,我这就去办。”
这是摆明了不管他同意不同意都必须尊守的决定啊。
明天就去驿站报道,明天就去驿站报道,明天就去驿站报道,明天就去驿站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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