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真是遇到一对活宝了。
两人迈过两道拱门后,穿过回廊,便来到饭厅前。
“远走高飞?”柳远志面露苦涩,“我倒是也想啊……可是,如此以来,三变便性命不保了……”
柳明心头一沉,他这才明白,刚才为何吃饭时,谈起柳永,自己老爹面带心事。原来,感情自己的小叔柳永,还被扣在赌场呢。
柳明一听也急了,在前世的高中,他在课本学过柳永的词,那一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滋润了他年少的时光。
长子柳先达听到此话,脸色不由得一沉。
想着想着,他心里对未来生出些期待。大户子弟的生活,他电视剧里也见得多了,每日睡到晌午起,丫鬟侍女服饰更衣起居,自己每日溜溜鸟,逛逛街,像个高衙内似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青铜钥匙,冲着库房那积着灰尘的锁孔吹了口气,将钥匙插入孔中,向右微微一拧,“咔嚓”一声,取下铜锁。
“大家既然吃得差不多了,便散了吧。”饭后,柳老太公拄着拐杖,便要起身。
想到这,柳明思索起来——自己穿越到这宋代,能干些什么呢?
柳明上前,看着木箱内码放整齐的纹银,叠起来有两摞,看上去,也有不少,问道:“这么多还不够吗?”
柳远志打起圆场道:“爹,反正这两榜进士也不是常人能取的。数万万赶考举子,只取凤毛麟角,你就别给三变太多压力了。”
此时,听到老太公的问起三弟柳永,柳远志脸色忽得一变,眼中忧光一闪而过,接着讪笑道:“爹,三弟性格洒脱,一直云游四方,我可没他的消息。估摸着,又在哪里与士子喝酒潇洒去了吧。”
“大哥……我敬你一杯。”柳远志捧起酒杯来。
柳明刚刚坐下,却感受到柳家人对自己的不善目光。想想也是,自己的老爹原本声名狼藉,在外面混了两年,还是一事无成。现在这个时间点,回到家中,除了给家里添麻烦,别无其他。
啊?
这些名家大儒,曾经可都是必考之题目。
“嗯。”那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此人上身湖色熟罗长衫,铁线纱夹马褂,生得圆圆的一团白面,唇边两撇八字胡。此人便是柳家代理大掌柜柳先达,柳远志的大哥。柳老太公一生从商,年事已高,早有退隐江湖之意,这柳先达便代其执掌着柳家药铺的生意。
他的脑海刷刷冒出几个人名来——范仲淹、欧阳修、苏轼……
要想出人头地,自然读书取仕为最佳,为天子建言献策,当个风骨傲然的士大夫的确不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爹,那赌债,你准备怎么办?”柳明见四下无人,悄声问道。
柳明在一旁心叹道,浪子回头,怕是也没这么容易啊。
遐想片刻,只听得柳远志一声怪叫:“我的娘哎,怎么就这么点?”
首先排除的,便是种田。自己从来就没干过体力活,况且,在这古代,农民饱受各阶级欺压,过得日子也就勉强糊口。自己现在好歹是个大户子弟,决不能干那事情。
柳明坐在一旁,面露微笑点着头。若是能归还赌债,再好好表现,时间一长,家里定然会转变态度。
他侧耳倾听,发觉席间家人谈论的,除了围绕家中的医堂药铺,言及最多的,便是那庆历新政。
七八位厨子,正端着托盘,热气腾腾地传着菜。
两人回到房中,将门一关,柳远志边打开箱子边叹道:“只要将这赌债还上,咱们就万事大吉了。老太公再生气,毕竟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咱们规矩好好表现几天,趁着老太公心情好,再商量商量为未来的事。”
“爹……瞧你这话说的……”柳远志叫嚷道:“要是背了债,我能有脸回来吗?”
“我也不是强人所难……”柳老太公愁容难退,盯着手中的酒盅幽幽道,“既然科举不第,那回来经商贩市也可。咱家的药铺医堂,给他一间打理,这孩子聪明伶俐,也能做得不错。”
“爹……”柳远志应了一声,带着柳明坐在空出的两个位置上,解释道,“刚刚明儿发了些寒热,现在已经褪去,没事了。”
“问府里借一些如何?”柳明提建议道。
这个念头只是飞快闪过,又被他立即否定了。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本朝素来瞧不起武人,当了军户,无益于判刑流放,就算升官晋职,也是被文臣管得死死的。再说,自己也不会武功,对于战场暂且无兴趣。
柳明已然明白,自己所在的时间节点,是庆历五年。那一首岳阳楼记写得是“庆历四年春,滕子君谪守巴陵郡”,显然,这庆历五年,便是新政刚刚失败后的一年,宋仁宗不堪朝野压力,将范仲淹等一派改革新党,全部外放贬谪。
一千两?
总而言之,首先得在府里安顿下来才行。
柳远志揪着那鸡窝般的头发愁道:“你老爹刚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
“唉……”柳老太公一声叹息,眼角的皱纹如雏菊般绽放,“咱们世代为商,也就三变是个读书料子。本想指望他为我们柳家出人头地,来个金榜题名,却不想,时运难料,三变他三次科举不第……”
他推门而进,在里面摸索一会,便搬出一个黑木箱来。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