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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9章 满紫北极天枢星,满绿天枪上將星

第969章 满紫北极天枢星,满绿天枪上將星

每一次皇帝陛下的朕意已决,都代表著最高意志的不可忤逆。

显然在丁亥学制初建的时刻,大明皇帝不允许这些势要豪右们对丁亥学制伸手。

朱翊钧看著张居正开口说道:“先生,势要豪右、乡贤縉绅早已经占尽了先机。”

“大明总计两千八百万户,势要豪右不过八千九百户,乡贤縉绅八万余户,中人之家也不过八十万余户,尚能温饱的富农(百亩),一百六十余万户,有田土自足(五十亩),区区二百余万户。”

“能读的起书的只有这不足一成半的人家,剩下的八成半,即便是有田土,也要做佃户,要么和雁行人一样春出关,深秋回关,要么和麦客一样,抢收的时候赚点餬口的粮食,要么在大都会做了游墮之户,手停口停。”

“先生,肉食者已经占尽了读书的先机,还要让朕开方便之门,朕不能开,故此,朕只能从高爱卿之言。”

朱翊钧的意思很明確,他不开这个方便之门,是为了杜绝一切方便之门,要不开都不开,省的闹腾。

有人说社会大约两成的人,占据了总生產资料的八成,八成人分了剩下的两成生產资料。

朱翊钧列举的这些,在阶级区分上,全都是有產者。

而行將就木,已经两百岁的大明,因为兼併蔚然成风,在万历维新之前,这个比例是:不足一成的人,占据了总计超过九成的生產资料,天下困於兼併,绝非妄言。

现在能有一成半的大明人,能读的起书,已经是万历维新的伟大胜利了,因为这里面有5%左右的有產者是皇帝创造的有產阶级。

其中的大头是匠户,匠户被分到了有一些生產资料可自足这个阶级。

学识、孰能生巧的经验,在大明被视为个人的固定资產,熟练工匠,被视为有產者。

即便是脱离了官厂,他们在民坊也依旧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他们的经验依旧能为他们创造足够生活的財富。

按照已经逝世的万士和、王崇古等人的看法,他们看江山社稷,不是看具体某个人,而是以一户为最基本的社会单元去考虑问题。

天下田土不太容易明確归属,但读书人的数量,却是作为参考数据,去估算大明的兼併情况,这是王国光在万历元年提出度数旁通的成果之一。

王国光、王崇古、万士和等人认为,有產之家占总户数三成以上,社会才会趋於稳定,有產者占五成以上,才敢说国泰民安。

至於有產者占总户数的七成以上,那就是前所未有、想都不敢想的天衢盛世。

天下人都读得起书,上得起学,简直是疯了之后的囈语。

朱翊钧希望张居正支持自己的决议,虽然朕意已决无人敢反对,但朱翊钧还是希望自己的决议有人支持,最起码帝师元辅,能理解他为何如此决定。

天下困於兼併,万历维新这么多年,做的一切,都是围绕著这句话。

“陛下,臣以为少宗伯所言极是,不过,臣倒是觉得少宗伯说的不太清楚,有些含糊不清。”张居正一只手端在身前,一只手放在身后,看了一圈廷臣才继续说道:“臣还是讲明白的好。”

“陛下,少宗伯说,此门一开,万门皆开,少宗伯真的怕绥远、辽东、吉林、朝鲜这些边方之地索要恩泽吗?並非如此,要就要了,给就给了,这些地方,才多少学子,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给绥远恩泽,咱们腹地有些人,就要开始鸣不平了,举著寧予外贼,不予家奴的旗號,选对自己有利的方面开门,这丁亥学制立刻千疮百孔了。”

“真的是为了绥远的学子、为了绥远王化吗?恐怕不见得。不过是举著所谓国之九经的大义,弄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方便自己谋取私利罢了。”

“朝中大臣,都是千军万马闯独木桥,在科举中遴选的人中龙凤,在宦海沉浮多年,才能走进这文华殿內,大家也不必揣著明白装糊涂,我把话已经说的非常明白透彻了。”

张居正说完看了眼李长春,才归班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高启愚不敢说太明白,只说此门一开,万门皆开、举孝廉,却说的不是很清楚;皇帝说这帮势要豪右贪婪,百米赛跑起跑线在九十米处还不知足;

张居正则是直接把话挑在了明处,因为他不说明白,就有人揣著明白装糊涂!

李长春被张居正看了一眼,毫无反应,不是不怕,任谁被张居正这么別有深意的看一眼,都会怕。

李长春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眼,他刚刚才完全明白,高启愚到底在警惕防备什么。

李长春是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老学究,这里面一些弯弯绕绕不讲明白,他是真的没看到,他就觉得是个圣恩浩荡的好事。

简而言之,六十七岁的他,不是装糊涂,是真有些迷糊,一如当初刚入文华殿的万士和。

不读史的万士和,天天被皇帝骂,读了史的万士和,被陛下记在心里。

叶向高作为中书舍人,迟迟不知如何落笔,最终只写了一句:上御文华殿议政,言:天下困於兼併,止学堂私门壅隔之弊。

这两句话精准的总结了殿內的爭论,但却非常巧妙的盖住了细节,看起来云里雾里,看不真切,不是叶向高有意隱瞒什么,这只是个速记,他回去会把今天廷议內容写成奏疏,呈送御览后,附在起居注中。

其实在张居正讲明白之前,叶向高对高启愚的话,只有一点点的猜测,直到张居正把话彻底讲透,叶向高才明白了,什么叫做此门一开,万门皆开。

叶向高看向了高启愚,此刻的高启愚正在慷慨陈词,他在讲环太商盟的进程,东太平洋的总督还没到,但总督的使者们到了,唇枪舌战自然精彩纷呈,但高启愚极其霸道,对大明要求的底线,分毫不让。

在文华殿內,高启愚就是个万眾瞩目闪闪发光的显眼包。

木秀於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高启愚不是不懂,张居正的头衔很长,他有足够的威权,在他活著的时候,没人能斗得过他,自然可以讲真话、讲实话、把话讲在明处。

可是高启愚这廝也这么做,看起来有些愚蠢。

高启愚当然不蠢,恍惚之间,叶向高明白了高启愚为何这般做,这么激进、这么显眼。

高启愚的路,就是一条失去了圣眷就会死的路,他在用这种方式进步,向皇帝证明自己的忠诚。

大明朝臣各有各的道,张居正是能,大事小事都有对策;王崇古是奸,奸的人人胆战心惊;凌云翼是杀,杀的人人毛骨悚然;高启愚是独,独到陛下一言可决生死。

这个路,不好走,也好走,主要看陛下。

陛下英明,高启愚这条路就是通天大道!

朱翊钧面色复杂的说道:“高爱卿,可以適当的让步一些,朕看了奏疏,你这些个要求,大明舰队把他总督府炸平了,这些总督才肯答应。”

“总督三年一朝,这数万里水程何其危险?来一趟已经是证明了诚意,不必要求三年来一次。”

“至於质子,也无必要,泰西人又不重血脉亲情,你就是把他们的质子都弄来,又有何用?”

“还有这关税对等即可,让人直接不得对大明起征关税,你总得给总督府留口汤,你连碗都给人砸了,他们怎么可能乐意呢?”

“还有这个,墨西哥绍西托银矿每年不过450万银,你就直接要400万银,秘鲁富饶银矿,每年不过650万银,你就要600万银,你这要的太多,总督怎么跟本土交代?”

“朕知道朕知道,大明平价交易,他们这些银子,咱大明不是白拿,是钱货两讫,但这时间,让他们直接跟本土撕破脸,也有些为难他们了。”

高启愚俯首说道;“陛下,臣之所以不肯让步,是因为,准许他们朝贡,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高启愚不肯让步的理由很多。

一是大明天朝上国,你爱来不来;二来大明占尽了商品优势,怎么可能不趁机狮子大开口?三来则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拋出不可能的条件,再一点点的磨,確定对方的底线。

谈判就是这样,你要的少了,对方还瞧不起你。

朱翊钧右手拇指在食指上无意识的搓动了两下,才说道:“那就由高爱卿一力督办吧,別谈崩了就是,把框架搭起来,大明有商品优势,这些过分的要求,一点点都会实现的。”

“对了,记得把一应吃喝招待用度做好帐目,到內帑支取。”

“谢陛下隆恩。”高启愚再拜,才归班落座。

他在谈判的时候,手段尽出,斯文扫地,恩威並施不谈,连贿赂的手段都拿了出来,就是为了把各总督府的底线询问清楚。

这银子,都是礼部的帐,朱翊钧自然不让礼部吃这个亏,都拿到內帑报销就是。

皇帝虽然节俭,但该的银子,从来不省。

廷议进行了一个半时辰终於结束,皇帝离开了龙椅,向著通和宫而去,张居正和凌云翼走在最后面,缓了几步,就只有两个人了。

“元辅,昨日奏疏在宫里过了夜。”凌云翼面色凝重的说道。

张居正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是,以后都会过夜。”

“这…”凌云翼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颓然,陛下终究是个人,终於有些疲倦和懈怠了。

格物院弄了很多的铁马,但就是铁马,每隔一年都要大修一次,陛下比机器还要勤勉,转了十八年,终於是转的有些累了。

很正常,但凌云翼很担忧,陛下终於要迎来自己的克终之难了吗?这才二十八岁,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凌云翼不由的有点担心万历维新会不会半途而废。

万历维新,他们这代人,是干不完的,得陛下看著保证不人亡政息,至少两三代人,才能真的持续下去。

张居正笑著说道:“次辅多虑,我提的,陛下不准,我就在通和宫跟陛下吵了几句,陛下拗不过,只好准了。”

“啊?”凌云翼颇为讶异,看著张居正有点不敢置信,凌云翼一直以为,奏疏不过夜这个要求,是张居正趁著皇帝年纪小,欺负皇帝才定下的规矩。

张居正一看凌云翼的神情,连甩了几下袖子,面色变了数变,才大声的说道:“我是臣!陛下是君!你难不成以为,我还能给陛下定这么严苛的规矩?”

“陛下少不更事也就罢了,陛下从十六岁开始亲政至今,已经十二年,我在朝中又不是一言堂,那王崇古身后站著官厂,我要对付他,也只能步步为营。”

“奏疏不过夜,是陛下自己给自己的要求!”

“现如今,万历维新初有成效,不能这么赶,这么急迫了,你別看缓这么一天,但没有那种迫在眉睫的急迫感,会轻鬆些。”

张居正多少有点破防了,凌云翼是次辅,都觉得张居正在皇帝还小的时候欺负皇帝。

张居正可不是胡闹,他之所以要跟皇帝吵架,也要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延长陛下的鼎盛期,减缓克终之难来临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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