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嗔怪道:“还不是因为殿下也太实在了,我们只有三个人,殿下却要了足足五个人的量,再加上两道素菜,还有一大盆汤塞塞缝儿!”
豫章王弹了一下阿诺的脑门儿,“吃不下就不要勉强嘛。”
阿诺抚着脑门,仍不服气地小声嘀咕着:“浪费饭食有违天道嘛。”
豫章王笑了笑,转身对徐伯道:“令厨工做三碗山楂羹,为我们解解腻消消食。”
徐伯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片刻后,三碗山楂羹送到了石院书室。可尚未发挥消食功效,阿诺却直嚷嚷更撑得慌。豫章王便提议去院内的竹林间散散步。
此时天已尽黑,夜幕上繁星满缀熠熠生辉。
阿诺仰头而望,叹道:“没想到山下的星空也是如此美丽迷人!”
豫章王问:“阿诺,你所住的那座山究竟在哪儿?”
阿诺眨了眨眼,道:“一座无名小山罢了。不过,那山上有成百上千的大小洞窟,常有虎狐等野兽出没。听说每个洞窟中都住着一个兽仙,兽仙们神通广大,可幻化作人形,还常常捉弄我们。譬如夏夜我们正坐在一起闲谈赏星星,兽仙会突然从身后将手搭在我们肩上!”说着,她偷偷将手绕到身后轻轻搭在刚打了个哆嗦的阿晏肩上。
“啊!啊!”阿晏惊惧地从石头上跳了起来,慌张地转身看向身后。
阿诺笑趴在石头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豫章王笑着摇摇头,对阿晏道:“你上当了,阿诺逗你的。”
阿诺以手比划着,道:“白日间谁说自己是大丈夫来着?就这么丁点儿胆量?”
“啊……我……”阿晏尴尬地挠着头。
豫章王忽一拍掌,道:“呵,我可知道以后怎么治阿晏了。”
阿晏埋怨道:“殿下不帮我,怎还跟着取笑我。”
阿诺笑看着二人,道:“殿下和阿晏虽然有时互相拌嘴戏谑,又争相比试,但看得出来你们感情深厚。我也有一个很要好的姊妹,她叫阿穆,住在山下的村子里。她时常上山来与我玩耍,还偷偷留着好吃的给我。”
豫章王犹豫地问道:“你只有你姑姑一个亲人么?为何要与道长下山?你们……要去何处?”
阿诺低着头,想了想,道:“我……我从未真正下过山,也从未见过外面的景致,我只是想随道长四处游历一番。”
豫章王含笑看着她,“你还会来建康么?”
阿诺点头,“嗯,返回时应该会路过吧。”
豫章王举起右手,道:“好!等你再来建康时,我们三人再一起射箭,一起去一膳坊吃醉鱼!”
阿诺也伸出右手,对着豫章王的手掌拍了过去,“好!一言为定!”
阿晏似乎仍因输给了阿诺而耿耿于怀,好奇地问道:“阿诺,你的箭射得好,想必弹弓更是打得准吧,究竟怎么练的?”
阿诺神秘一笑,道:“哈哈!秘诀就在于嘴馋的力量是伟大的!你若特别馋树上的果子,打得准就能早些吃到,打得不准就只能任口水流个三千丈。常常如此,日子久了自然就打得准喽!”
豫章王拊掌笑道:“这办法好!哈哈!日后阿晏练习射箭时,可在靶子中间挂个鸡腿,射技必定是突飞猛进啊!”
阿晏也很是配合,有来有往道:“哈哈!日后殿下练习射箭时,也可在靶子中间挂条醉鱼,射技必定也会突飞猛进!”
阿诺歪着脑袋,抱怨道:“哎呀,你们俩!这么务实受用的法子,被你们一嘲谑怎么感觉像是旁门左道了哩?”
星夜下,少年少女的笑语声久久回荡在竹林间……
第四日上午,道长终于得返。
医工的药果有奇效,阿诺脸上的红印已完全淡去。
车夫梁兄因挂念家中老母无人照顾,便与他们辞行回了京口。
因耽搁了几日行程,道长与阿诺也与豫章王作了别,匆匆上路了。
豫章王府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兰院也依旧幽香飘溢,可总让人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阿晏走进书室,看见豫章王正一手支颐坐在案几前,他面前摊开着一册书,人却是蹙着眉,眼睛直直地不知盯在何处。
阿晏笑道:“殿下此时再担忧,怕是晚了吧?”
豫章王醒过神来,抬眼瞟向他,“担忧?”
阿晏以一根手指做了个插入头发的动作。
豫章王明白过来,继续低头翻着书,轻飘飘道:“一支发簪而已,有何可担忧的。”
阿晏笑道:“我娘就要从宫里回府了,殿下不怕被她发现?”
豫章王却是一派轻松,道:“我只是嫌璃娘唠叨而已,你当我真怕她。”
阿晏一屁股坐在对面,仍然笑道:“我娘知道了,淑媛娘娘也就知道了,殿下还是不怕?”
豫章王瞪了他一眼,“是结拜兄弟么?怎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就一支发簪么,再做一支就好。”
见豫章王果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阿晏急道:“再做一支?殿下说得容易。记得当时娘娘说,自魏晋以来因战乱不断使得玉匠工技大受影响,除了前前朝宋国出了个称世的玉匠大师楚乔子之外,其余皆乃平平之辈。’玄灵九饰’乃是耗尽了宫中能工巧匠们的心血,特意为殿下大婚准备的,那支玉簪更是九饰中最为精美的一件。若是娘娘知道了,殿下怕是真不好交待。”顿了顿,咬了咬牙,坚定道:“殿下,到时就说是我不小心摔断的吧!我甘愿为殿下受罚!”
豫章王好笑道:“你?璃娘不得先把你打个半死再说!若说是我因好奇拿来把赏,一时失手摔断了,阿姨顶多也就是生生气唠叨唠叨罢了。你不必再为此事担心。”说着,随手翻了翻书页,又索性直接合上。
阿晏松了一口气,“嗯,淑媛娘娘虽然平时对殿下要求严厉,但关爱之心更甚,想来也不会过于责备。”想了想,又问:“我真是想不明白,天下簪子何其多,为何殿下就选中了那支?”
豫章王扬眉道:“你方才不也说了,大抵都是些平庸之辈所作。相比之下,我就觉得那支簪子尚且配得上她。”
阿晏撇了撇嘴,低声道:“殿下还是收收心思吧。我娘此次入宫,乃是为了殿下的大婚做准备。待她回府,就要遵照娘娘之意开始整饰府内及后寝的布置了,年底殿下就要完婚了。”
豫章王白了他一眼,“不爱听什么,你却偏提什么!”
阿晏红了红脸,道:“都说袁府的小娘子容貌秀丽,端庄淑仪,殿下怎就不乐意呢?难道是因她体弱多病?不是说已经完全调养好了么?”
豫章王毫不犹豫地抓起面前的书册朝对面砸了过去,冷声道:“平日里不好读书不求上进,这方面你倒是考虑得挺多的嘛。”
阿晏挠了挠头,赧颜一笑,道:“我读那么多书作甚么?我又不求取功名,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殿下。我可是诚心实意为殿下着想的。”
豫章王神情有些激动,高声道:“都说是为我着想,可人又不是物件儿,人是有情感的,不是表面上觉着相配就能并作双。这相不相配称不称心只有自己知道,旁人怎会知晓?若非自己中意之人,却硬要被配作对,岂不是要误了彼此一生?!”
阿晏耸了耸肩,又道:“话虽有些道理,可自古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即便贵为王子王女也是身不由己。太子八岁便纳了妃,还有三殿下晋安王也是九岁成的婚。三年前,若不是袁府小娘子突患重疾,主上执意等其病愈再促成这门婚配,殿下怕是早已成婚了。”
豫章王嘴角扬起一丝嘲谑的笑意,“如此稚幼的年纪便被定下相伴一生之人,岂不可笑?我们究竟是工具还是*?”
阿晏愣了愣,无奈道:“其他殿下和公主不都如此么?即便殿下再不情愿,也是逃不开躲不掉的。殿下究竟在执着什么?”
豫章王沉思半响,似在回忆又似在憧憬。半晌后,他缓缓道:“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或许就在尘嚣中,人海间,她悄无声息地来,恍如早已注定。只一眼,便是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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