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一场大雨突临,院中的花花草草一解连日来烈阳暴晒的干渴,更难得的是今日竟还稍得一丝凉爽,临近午时仍未觉得酷暑难耐。
豫章王走进来时,阿诺正双手托腮,愁苦地盯着案几上的一个锦袋发呆,豫章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问道:“这些钱,你作何打算?”
阿诺摇摇头,“飞来横财本不该拿……”
豫章王道:“既是你赢的,便是你的了,只管心安理得地用着。”
阿诺不言语,仍在犹豫。
豫章王忽又道:“今日就别闷在府中了,我带你去街市上逛逛可好?”
阿诺眼睛一亮,“好主意!那日半道儿遇见吴法寿逞凶而未尽兴,今日可要好好逛一逛。”
豫章王笑道:“好!叫上阿晏一同去,一定让你尽兴而归!”
马车行至秦淮河畔最繁华处,三人下车步行。
没有了絮叨的道长在身边,阿诺如同出笼之鸟,欢快地穿梭于各个商铺店面。
“走,去这家看看。”豫章王忽将阿诺拉进一个店里。
站定一看,乃是一家珠宝店铺。
豫章王环顾了一下店内,转身对阿诺提议道:“既然送给你姑姑的那支玉簪已毁,何不再买一支?”未等阿诺回话,他已举起一支雕花镂空玉簪问道:“这支?”
阿诺摇摇头,“有些……媚俗……”
他又拿起一支,“那这支?”
阿诺偏头一想,“嗯……寻常了些。”
豫章王扬了扬眉,道:“没关系,这么多款呢,再看看。”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低头翻拣着。
阿诺看着豫章王,这般俊朗的少年却如此认真地挑选女子饰物,怎么看怎么不别扭。转念一想,她方才好像还没同意要买吧。眼神不经意扫过一众饰物,目光忽然被一支簪子深深吸引住,那簪子白润剔透,头部作镂雕的朵朵祥云状,簪身形似流水蜿蜒,上面还琢刻着细若游丝的流畅卷云纹,造型极为别致精美。
店家拿起如意簪,递到阿诺眼前,笑道:“小娘子好眼力啊,这支流云如意簪古朴素雅中尽显高洁出尘。我这儿簪子虽多,如意簪却只有这一支。”
豫章王抬起头看了看阿诺,又从店家手中接过簪子仔细端详着,“嗯,好!这簪子好!”又偏头对阿诺道:“喜欢么?喜欢就买了。”
他虽是这么问着,但却不等阿诺回话便对店家道:“这簪子我们买了。”
三人出了店,只见阿晏沉着脸,额头上竟渗出汗珠。
阿诺问:“阿晏,你不舒服么?”
阿晏支支吾吾道:“我……我怕热……”
阿诺抬头看了看天,“这天儿也不是很热啊,再说你穿得也不多啊。”又看向豫章王,“殿下热么?”
豫章王瞪了阿晏一眼,打趣道:“他呀!小气呗!方才买簪子的钱里有他的一份儿,心里还念着呢!”
阿诺心中愧疚,低声道:“真是对不住了,本该还你的……”
阿晏腰脊一挺,正色道:“愿赌服输,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输了就是输了,岂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阿诺咯咯笑出声来。
阿晏面露羞涩,笑着挠了挠头。
豫章王忽指着前方道:“唔,香,真香!我已经闻到一膳坊的醉鱼香了,那可是他们的秘制菜肴,比府中的厨工做得还有滋味。走,今儿的午膳就定在一膳坊了!”说着便快步向前走去。
阿晏和阿诺相视一笑,紧跟在他身后。
三人挑了个三楼的雅间,豫章王对酒保道:“醉鱼!这个必须上!按三人的量,啊不,五人的量。你再挑着上两个素菜、一道汤羹,皆以清淡为宜,不可夺了醉鱼之鲜美!”
酒保转身去张罗饭菜。
阿诺笑道:“殿下似乎很爱吃鱼。”
豫章王眸子晶亮,咧嘴一笑,道“其实吃鱼重在品之原味。之前我在司州、郢州一带时,最喜食璃娘做的一道清蒸鳊鱼。这鳊鱼肉质细嫩,久食不厌,还有健中补虚养血之功效呢。只可惜此鱼多生于通江之湖泊,纵然璃娘厨艺再好,如今也是巧妇难为无鱼之炊。若是生于淮水,那我们可就有口福了。”
阿诺问道:“璃娘是谁?”
豫章王笑看向阿晏,阿晏回道:“是我阿娘。”
阿诺偏头问道:“你阿娘?这两日在府中怎未见过?”
阿晏道:“我娘她这几日进……”
豫章王忽抢过话头,打趣道:“阿晏,璃娘不在,你比平常轻松自在不少啊。”
阿晏微有愣怔,但也只一瞬而闪,随即不甘示弱道:“我娘不在,殿下也比平常轻松自在不少啊。”
说完,两人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被他们的欢悦和笑声所感染,阿诺也跟着乐起来。
天色将暗,三人方才乘车而归。
府门外,徐伯正焦急地等待着,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殿下,怎得才回来?可有遇上麻烦事儿?”
豫章王心情大好,翩然跃下马车,道:“徐伯不必担心。我们玩得高兴,一时忘了时辰,这才回得晚了些。”
阿晏也跟着跳下了车。
豫章王与阿晏两人一左一右将阿诺扶了下来。
徐伯松了口气,“无事就好。哦,殿下先歇着,我这就命人准备饭食,今日有新鲜的鱼……”
阿诺一听,头都大了,愁眉苦脸地嘟囔道:“啊!还吃啊?!我……我可实在吃不下了,我都快成鱼了!”
“哈哈!哈哈哈!”
豫章王和阿晏扶着车辕大笑不止,腰都直不起来了。
阿诺有些羞恼地看着二人。
徐伯愣在一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
豫章王强抑着笑,说道:“我和阿晏最后都已吃不下了,却仍见你吃得欢。我们还以为你食量大再加上确实喜食这醉鱼,哪知你是在强撑。待我们起身要走时,你居然就席躺下,死活起不来了,硬是躺了一个多时辰才能坐起身。”说罢,再次大笑起来。
阿晏更是过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狂抹着眼泪儿。
徐伯也偏过头憋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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