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湛终于回复，“嗯，可以。”

这句话像晴天霹雳打在她的心上，她的脸色顿时苍白得像一张白纸，整个人似乎被狂风吹着，摇摇晃晃。过了一会儿，她竟然笑了，即使是微弱的笑意，也仿佛是一朵盛开的雪莲花，静静地绽放在昆仑山的最顶端。

她神思恍惚，往窗户看，头顶上一轮半圆不圆的月亮悄悄地挂在上面，太阳彻底下了山，明亮灿烂的半边天空已然变作了深蓝色，夜晚降临，空气里寒意渐深，渗进了心底，外面有颗梧桐树，被风一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诡异、寂静。

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动了她下摆的裙子，在空中微微摇摆，许久许久之后，都不见尹湛出来，她踏出一步，僵硬得像是木头人，朝门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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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湛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准备离开，却看见孕妇脸上浮出一层汗意，表情中也有痛苦，他关心地问，“怎么了？”

孕妇扯扯嘴角，“不知道。”

尹湛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决定再等一会儿，半个小时后，孕妇反应剧烈，抓住他的手呜呜地哭，身子抽搐。

“要生了？”尹湛不大懂生孩子这种事。

孕妇也是初次生孩子，哪里懂，哭叫道，“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尹湛凝神看了她一会儿，按下呼叫器，等了好一会儿，医生也没出现，而孕妇表情越来越痛苦，抓住他的手叫道，“不行了，我快不行了，医生呢。”

他眉头紧紧皱着，又按了一下呼叫器，偏偏没什么反应，临到关键时候居然坏掉了，他暗骂了一句，抱住孕妇往医生办公室跑。

看到尹湛抱了个孕妇，医生毫不犹豫掀起裙摆看了一眼，“赶紧抬进接生室。”

安排完接生，然后交给尹湛一份文件。

“这份知情同意书，应由法定监护人或者丈夫填写。”

尹湛填完后，问：“大约什么时候可以生产完？”

“快则几小时，慢则几天。”医生匆匆忙忙地进去，扔下一句话。

尹湛看了一眼手表，坐在椅子上等待。闭着眼睛，嘴唇抿得紧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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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王阿姨已经走了，方冉打开一盏小灯，独自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久到小腿发麻，身子开始慢慢冰冷。

怕孩子受冻，她裹了一件毯子，缩着身体，然后打开电视。

寂静黑暗的客厅突然多了声音，冰冷冷地在室内回响，偌大的房间里还有回音，她好像汲取到了暖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荧幕，沉浸在其中的故事当中。

电视里的女人和她的老公躺在一起，最后吻成了一块，两人缠缠绵绵地看着对方笑，男人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鼻子，最后是嘴唇，眼神里一片暖意和爱意。

真感人，方冉心想，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电视的结局其实她是知道的，最后女人和她的丈夫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像是童话般美好，尽管他们常常因为误会争吵，甚至闹得离婚，可是他们依旧在一起了。

方冉一眨也不眨地看，嘴角微翘，黑夜里一双眼睛亮得如同夜空的星星般璀璨。

女人笑得很幸福，她突然觉得心轻得要飘起来，只要稍稍来一阵风，就可以吹向远方，再也找不到。

这集电视的结尾，他们躺在床上，抱住对方，视角逐渐拉长，透过窗外看他们的睡颜，缓缓、缓缓地消失。

方冉闭上眼睛，渐渐地萌生了睡意，睡了过去。

这个觉并不熟，一直在做噩梦，她口中偶尔会叫出一个词，冷汗一阵一阵，最后终于受不了醒了过来，身上黏黏嗒嗒得很不好受。

现在是半夜两点钟，窗帘没有拉上，落地窗的外面黑漆漆得很诡异，好像还有奇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仔细一听，又仿佛是风声或者是蝉鸣声。

方冉本来还有点迷迷蒙蒙，这下子彻底醒过来了，有点害怕，拿起手机下意识想打给尹湛，又突然一顿，点了顾畔的号码。

美国应该是白天，顾畔的声音很有生机，“喂，冉冉啊。”

方冉怔怔地喊，“妈妈。”

窗帘竟然在空中微微拂动，她眯着眼睛，仿佛看到了奇怪的事情，哪来的风呀？

“怎么了？”顾畔的声音好温柔好温柔。

方冉弯了弯唇，“妈妈，我好想你。”

“傻孩子。”顾畔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方冉脸颊紧紧贴在手机上，以为这样就能和顾畔距离再近一些，但很快才意识到什么，离开了一点。

依稀间回忆起小时候顾畔的白裙子，就像这窗帘，在空中微微拂动，拂在她的脸上，然后她看到白裙子渐行渐远，哭叫着，“妈妈，别走。”

“我想你了。”方冉记起顾畔身上淡淡的香味，十多年来都不曾忘记。

顾畔还是那句，“傻孩子，别再找我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方冉倔强地说，“你又要丢下我了吗？”

“我一直在你身边。”顾畔的声音渐弱，直到挂了电话。方冉往旁边看，窗帘不动了，直直地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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