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抿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辛四四抬起脸,瞧见灯火昏暗里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那是夏牒的弟弟夏槡。她对他招招手,柔声道:“你过来。”
夏槡忸怩的望望夏牒,夏牒小声催道:“四姑娘叫你呢,快去。”
他才挪着步子往这边走。辛四四拉拉他的小手,勉励笑道:“听说你很聪明,三岁能诗四岁能赋。你姐姐有你这样的好弟弟真幸福。”
夏槡被她一夸,红了脸颊,“是先生教得好。”
辛四四点点头,“那你的先生是这世上最好的先生。”
夏槡答应着,回她,“先生说,忧从神思而来,神思存则忧虑生。大姐姐你满面忧愁,请一定要放宽心才好。”
她微一怔,肩膀颤了颤强忍住泪意,第一次被一个孩子说的想哭,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但是人活着,怎么可能没有神思呃?神思尚在自然会有忧虑,我也晓得却做不到拿得起放得下。”她说完这一串,又觉得同个孩子说这些着实无趣,因为她在说什么,自己也不甚懂。笑了笑,岔开话题,“你姐姐要带你去大梁,大梁很好,听说大梁这代的君主施行仁政,广纳贤德,你们去了大梁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如今还能怎么做呢?总不能杀人灭口,让他们去大梁是最好的法子。
夏牒是个明白人,若不然,当初她也不会摸清楚孟萁身边所有的婢子后,独独挑选了夏牒。她说这话,夏牒当时就明白了,四姑娘这是不想再追究,只要自己离开南朝帝朝,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一辈子隐姓埋名下去,就能活命。能活着夏牒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是以,立时跪下来道谢。
夏牒的出现多少是影响了辛四四的心绪,所以不想再次多做逗留,第二日天一亮,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临走让悯夙给夏牒留下些银两,让她们快点动身。
马车颠簸几日,总算出了帝朝国界,到达埕州,考虑到如果回府可能会走漏风声,让卫家和慕容煌知道,便绕路而行直奔广陵。
广陵在南方地界,地理位置又特殊,是以这里四季如春。此时山上依旧是春风花草香。
李珩吩咐停下马车,恭声道:“四姑娘,我们已经到了山下,山道崎岖马车不能通行,要劳烦四姑娘徒步而行了。”
辛四四挑开车帘,“我知道了。”由悯夙扶着下来,抬头看看高耸入云的山路,吸口气,道:“现在上山的话,要走多久?”
李珩回道:“脚程快些,也就是两三个时辰。行馆在半山腰,此一路陷阱重重,需要十分小心才是。”
早前,孟扶苏也跟她提过广陵行馆,她知道上山的路危险重重,若是没有行馆的地图,现在他们早就死在机关之下,哪还能走到山脚?微微闭了眼,想起什么似的‘咦’了一声,道:“七姑姑可是已经到了么?”
悯夙寻思寻思,点头道:“比我们早到两天,应该已经在行馆了。”
沿着山道一路往山腰走,好在辛四四不是娇贵身子,爬起山来不算十分累,完全跟的上李珩他们的脚程,没有耽误什么时间。约莫走了两个多时辰,总算是到了行馆外。当然在爬山的路程中,辛四四踩空台阶受了些皮肉伤,又差点被触动的机关一箭穿心命丧当场,好在李珩他们几个护卫身手快,给救下了。
听说归听说,真的到了行馆外头,辛四四只有惊叹两字盘绕在脑海里。眼前的景象完全不似身处人间,什么叫做玉宇琼楼,飞阁流丹,这就是了。她觉得此行算得上是大开眼界。
悯夙看着辛四四的反应,不由笑了笑,“奴婢刚被子詹先生送过来的时候,也觉得这里神工意匠呢。”
辛四四拍拍心口,叹道:“这行馆,怕是没个三五十年建造不成吧?”
孟湘云恰好出来接她,听到她这么说,立时迎上来笑道:“依山而建,用不着精雕细琢,你可别小看了扶苏,这行馆只不过用了十来年的时间。”
见到孟湘云,辛四四心情可好了许多,走过去两步拉孟湘云的手,“七姑姑,你何时到的?”
孟湘云拉着他的手往阁楼走,边道:“昨儿晌午就到了,才把阁子收拾出来。方才正打算给你的阁子换床锦被。下人禀告说你上山了,我就出来看看。”
“下人?”她立时想起来,孟扶苏说过这里有人伺候,心里又打了个疑问,“不是说此处机关重重,没什么人的么?怎么会……”
孟湘云回道:“明面上说是给子家建造的行馆,说白了不就是咱们孟家的家业么?子詹先生只是承个名儿。早些年才建成自然不愿有人踏足。后来几年,扶苏暗中转移孟家兵力财力,这里就少不得要有人照看着。所以除了扶苏信得过的人,还有些聋子哑巴在这里伺候,是为了避免让别人知道这里的情况。”
辛四四答应着,她就知道孟扶苏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进来阁楼,便有丫头过来上茶,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清,反倒是有板有眼,俨然世家大院的模样。只是没有世家大院里那么多的牵扯、规矩。
孟湘云把她按在椅子里,略有些隐忍,“婆婆去了,枉我平素吃斋念佛的,却还是免不得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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