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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表直言冒死论法

寂静的皇宫,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太子书房外的走廊,老太监梁公公和武将韩嫣疾步走着,他们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大臣。此人正是在长安城门口公然顶撞淮南王的长安吏张汤。

说起这张汤,不过是小小长安吏,忽然宫中来人道是太子殿下传唤,不觉心怀忐忑,思绪复杂地进了宫,一路小心翼翼地跟随梁公公和韩嫣的脚步,不敢有丝毫怠慢。

书房里并无下人伺候,梁公公进去禀告太子,得到太子应允,韩嫣才将张汤带进屋拜谒。

刘彻端坐着,面前堆满了竹简,并放着新铸的三铢钱,他自言自语道:“废了四铢钱,这三铢钱怎么还是私铸成风,简直是目无王法!”

他并没有抬头看向进来的人,而是站起来背过身去,口中铿锵有力地念道:“长安吏张汤,少时即才华横溢,限于门第不能伸,后接其父之位任长安吏,已数年有余。其人执法严究,不惧权贵,甚为刚正,因而得罪淮南王等一干皇亲贵族。”

张汤听刘彻说完这些,已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刘彻在召见他之前,竟然已将他的生平调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做出了一番评价,但这还不足以让张汤猜到刘彻此次召他入宫的心思和目的。

“微臣惶恐。微臣不过是专司其职,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务,并无刻意张扬炫耀或者有任何冒犯之意。”张汤听刘彻特意提起“淮南王”之名,想到那天在街上和淮南王的冲突,担心刘彻正是为此事召见。

当今天下,各诸侯之国的地位排比中,淮南王无疑是首屈一指的。而淮南王深得先帝器重和百姓爱戴,如果太子要为淮南王出头,也无可厚非。不过真要治他一个长安吏的罪,却让太子殿下亲自出马,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为尽其职,连堂堂的淮南王都敢冒犯,本殿下还是第一次听说朝中有这样的大臣。你说说,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刘彻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说话语气也并未咄咄逼人,是而这句质问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颇为奇怪。

“太子殿下若真要问起的话,请恕微臣直言,国有法度,法不容情,若有法不依,则国何以为本?微臣愚见,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别说是一个淮南王,就算是太子殿下您触犯了律法,微臣也定当秉公直谏。”张汤面不改色地答道,人随即匍匐在地,言语间却不卑不亢。

“大胆!”刘彻恼怒地厉喝。

张汤尽力表现出自己的敬畏和恭谦,但并未因此而畏缩,仍是坚持说道:“太子殿下当知国以民为本,如果律法只为权贵效劳,那本就弱势的平民百姓又将被置于何地?谁来替他们说话?法若不法,则国将不国,此乃历代之教训,微臣时刻铭记在心!”

他伏在地上,仰头直视着刘彻。刘彻表情严肃,目光中透着深意,久久地与张汤对视,而张汤也毫不避让。

空气仿佛是一块紧绷的弓弦,谁也不敢先说话,梁公公和韩嫣都屏住大气,生怕一出声就将这气氛破坏。

刘彻忽然兀自拍起手来,缓慢地一顿一挫,在空旷的书房里响得很透彻。

张汤一怔,露出不解的表情。

随即就听刘彻说道:“好!说得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若能始终坚持如一,就算是本殿下没有看错你!”

“太子殿下,这是……”张汤被刘彻整懵了。刚才还一脸严肃的太子转而对他大加赞赏,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张汤想到,难不成先前太子只是在试探他?

其实张汤早也注意到,太子召他前来且屏退左右,只留下几名亲信。梁公公和韩嫣都是曾在先帝身边伺候过的忠心耿耿的人,可见太子今日要跟自己说的事情,不仅至关重要,恐怕还不宜为外人所知。

张汤反应虽然迟钝些,但并不代表他不懂政治。先帝陡然驾崩,朝中许多势力蠢蠢欲动。何况还有太后大权在握,太子处处受制,作为即将登基的太子要想根基稳固,将来作出一番大的业绩,就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以巩固王位,所以张汤此刻更是疑惑为何会选上自己这个籍籍无名的长安吏。

但张汤并不知晓其实刘彻对他早有留意,当日在街头张汤与淮南王发生争执,这一幕恰好被韩嫣看在眼里,回宫禀告于刘彻。刘彻闻言也是三分欣赏七分怀疑,倒想看看这长安吏是否真的那么忠君爱国,大公无私。倘若如此,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进而能为自己所用。这也是刘彻派亲信韩嫣代他出面,行走于街市之间的目的之一。

“本殿下且问你,你认为当前我大汉的律法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刘彻并不盲目地为张汤一些空话所打动,虽然方才那席话让他比较满意,可并不代表张汤能够胜任他要交与的工作。

“我大汉律法本身并无问题,只是……太子殿下要听实话?”张汤顿了顿,凝视着刘彻,仿佛不单单是刘彻在考验他,他也在揣摩太子到底是什么心思,是否值得他毫无保留地谏言。

“本殿下专召你前来,若不是要听实话,何如在朝堂上向文武百官发问?今日但说无妨,恕你无罪。”刘彻指了指四周,暗示张汤注意房中并无旁人,可以畅所欲言。又坐下来,梁公公给奉了一杯茶,冒着腾腾的热气,似乎是要模糊君臣之间的界限。

“殿下既然要听实话,那就勿怪微臣直言。”张汤听闻此言,鼓起勇气说道。“太子殿下承太傅所教,对我大汉律法应当是了如指掌。条条法度,自高祖以来不断完善,本是为造福万民,兴我大汉。但建国之初,我国力积弱,重农商而轻律法,使法不得伸,随着国势逐渐强盛,本是发展律法之机,然先帝仁慈过度,又过于孝顺,不但使得后宫干政,扰乱律法秩序,许多法令也同样执行不严。空有条文,却无法为国为民谋福,实在叫人痛心!”

刘彻目光颇有深意,说道:“张汤啊张汤,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张汤俯下身,毫不退缩地说道:“微臣不敢冒犯太后。自先帝驾鹤西归以后,太后独揽大权,稳固朝纲,实乃女中豪杰。但这天下毕竟是皇上的天下,况太后年事渐高,难以照律法秉公做出决断。现只有将皇权归还于您,江山社稷才能真正稳固啊!”张汤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

他心里丝毫不会怀疑这番话要是传到太后耳里,他绝无活路。但又不能辜负了太子对他的信任,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也就直言不讳了!

张汤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可太后滥用皇权,不但干扰朝政,更是凌驾于律法之上,毫不将大局放在眼里,有识之臣敢怒不敢言,谄媚之臣借机阿谀,以至朝中风气日下,让人怎能不忧心?”

“你如此指责太后,如无真凭实据,本殿下当可治你大不敬之罪,你可知罪?”刘彻微眯双眸,注意着张汤的反应。

而张汤不为所惧,赶忙答道:“若无真凭实据,微臣绝不敢妄言。不知太子殿下可曾听说,太后当年曾暗中支持民间私盗铸币场,利用伍育之、英卓等人打造钱币,只为满足梁王的私欲,这用国库财力打造的大钱币,价值相当于数千人一年的口粮啊!堂堂的太后都视律法为无物,又怎能奢望普天之下法行其道?也难怪钱币改革的条文形同虚设。近日,微臣也听闻,太后遭人下毒,疑是淮南王爷引荐的江湖游医任英俊所致,是而太后不由分说将其投入死牢,至今没有经过任何审理,就严刑逼供判其死刑,如此轻率行事,大有草菅人命之嫌,更置朝政问题于不顾,着实欠考虑,又难以服众!”

“如果本殿下将此事交由你来处理,你意下如何?”刘彻反问一句。

张汤一怔,旋即明白了太子的意思,立马拱手答道:“微臣自当殚精竭力,查明真相,若任英俊果真有罪,微臣绝不轻饶。可他若是无辜,理应还他清白!”

“好!”刘彻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梁公公示意,“传本殿下旨意,太后遭奸人所害,兹事体大,故本殿下特遣张汤彻查此案,各级官员须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刘彻语毕,梁公公已拟好谕旨,上前递与张汤。小小长安吏,摇身变为太子特吏!

滴答……滴答……

不知道是哪个角落里渗水,滴落下来的水珠不停地敲击着使君的心房。

使君并没有睡着。他躺在牢房冰凉的地上,手中紧握着半枚“洗儿钱”,睁着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屋顶。胸前的阵阵剧痛时刻提醒着他在牢中遭受的一切,让他想起养父和无伯父所经受的牢狱之苦,也更加惦念外面的无瑕、悠然,还有郭叔那些亲人们,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走出这大牢,再有机会见她们一面。

所谓的国家法度不过如此,看来这朝廷当真让人寒心。自己沦落至此,如果无法解释清楚太后中毒一事,怕是难逃一死了。可自事发至今,朝廷却无人提审,便已定罪名。

使君不由得苦笑起来,看惯生死,临了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还是不能坦然面对。他不是怕死,只是自己壮志未酬,不但没有为养父洗脱叛贼罪名,也还没有救出无伯父,反倒自己成了谋害太后的逆贼。如果朝廷再查出自己的身份,那么更无须审问,就能直接将他送上刑场了。

牢房里压抑的环境更容易让伤感的思绪滋长,这些负面情绪如同藤蔓一般,将使君团团捆绕起来,挣扎不得。他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几乎要把胸前的伤口越发地撕裂开来,甚至让他觉得生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可恶的狱卒头子,严刑拷打,可是使君仍旧咬着牙忍着,不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哪怕是一点点呻吟,都被他从喉咙口咽了回去。在这里的每一寸光阴,对使君来说都是煎熬。

“年纪轻轻的,这点挫折就忍受不了了?”隔壁老人的声音传来。

使君混乱的思绪暂时停下,心里不禁冒出一个念头:“一个糟老头子怎能体会到他蒙受不白之冤而受刑的痛苦?”

“年轻并不是蒙冤的理由!我任使君行得端坐得正,不该遭受这般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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