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袭杀的死卒由曹无嬴率领,看着由南向北的火雨,心中不免畅快,这可是两千五百副脚踏驽跟十余张床弩造成的火流星。
脚踏驽射以人脚踏开驽射发长矢,床弩劲儿更大直接用铁枪做箭,要两人搅动机括开驽,而这些都是能破开重甲的利器。
指挥重弩营的汤开戎,不断下令调整驽阵的位置,每射出三轮箭雨或前移十步,或左右横移。这重弩来自多云山武库,操练出的流民新军,一卫人马便配备一个重弩营,而一卫新军满员一万五千人,三年共操练出七卫人马。
见曹无嬴返还,汤开戎下令拆分床弩让床弩手提前撤离,接着前方大寨冲出一批黑戟军,由驽阵左侧绕攻而来。一声令下,劲驽手转向射杀,并一批一丝的有序撤离,汤开戎带暗卫及五百长枪手押后。这是他与曹无嬴商量好的,袭营放火与断后诱敌各选其一,谁都不能多出头抢战功。
洛乾天眼见叛军驽阵分解撤退,只留数百人断后便心生疑虑,示意近卫营列阵对敌。
与其相持的汤开戎本就没打算与这重甲步卒短兵相接,就这么互相僵持数百步的距离。
“你们可是栾将军手下义军?”洛乾天高声喊问。
“正是,敢问将军名号?”
“前朝洛家。你我既同举大义,又为何夜袭。”洛乾天只报出姓氏。
“大义千百条,我们并不相同。今日你等悄然行军至黄梅,便是敌军。”汤开戎心想谁跟你为伍,洛家造反也是反贼。
“哦,栾将军是何大义?”
“与洛家相向而行。”汤开戎大笑抽刀,刚才对面的主将故意提及前朝洛家,显示其优越感,但他还是当朝太子的人,对眼前的黑戟军打心里不屑。
“那就瞧瞧谁的大义厉害,鄙贱无知!”
洛乾天挥手,近卫营自两翼开始合围,凭着重甲不惧近身搏杀,而一旦困住汤开戎这数百人,结果就是屠杀殆尽。
本来暗卫见自己的指挥使大笑抽刀甚是狂傲,想来今晚必要死战绝不负西北军的威名,可对面的黑戟士刚有动作,汤开戎竟高呼一声:“跑!”
甲胄齐备的黑戟军憋足了劲要一展隐没二十载的黑戟威名,而近卫营更是军中精锐,早已磨刀霍霍,没想到竟遇见如此不堪一击的杂鱼对手。
一干猛男子裤子都褪下正要蓄势待发,转眼间人没了,发无可发自然不甘心。
“传令于赵濠,全军拔寨踏平黄梅!”洛乾天缓缓收起还未全出鞘的剑,他并非没有考虑过,今夜敌军袭营乃是引诱之举前方可能会有伏兵,但他不在意。
洛乾天出生于洛冥朝昭宗康德十二年,其父平德王乃昭宗皇帝之胞弟。五岁时,北蛮人南下,洛乾天随黑戟军家眷逃亡,至今尚记得离城时,他那庸碌一生的父王亲自持刀开路,而后只身返回守在多疑的兄长身边,随大冥国都覆灭。
于他而言,二十载的国仇家恨埋在心中,不得一分快活。所谓的秋冥朝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笑话,守半壁江山却甘心偏安一隅,秋家更是乱臣贼子般的存在。他带黑戟军重出,就是要夺回属于洛家的天下,要光明正大的摧毁一切拦阻之人,不论北蛮,秋家,和愚民。
“老刘,刘大爷,刘老将军!无嬴可把您当亲大爷对待,咱之间真不至于拔刀啊。”黄梅县以西,不大的丘陵上一老一少往来奔跑。
“敢坏老子秋骑军的名号,还有脸在老子眼皮下蹦哒。”老刘自亭前驿赶来后,便与秋忆鸿谈及昨夜的战况,未聊上几句,被曹无嬴闹出的动静所吸引,认出本人后,立马抽出边上士卒的长刀,扬言骟他。
曹无嬴之所以在江南安生两年,可不是心有悔过,是怕闹出动净惹出南都城的老刘,因他在西北犯的过错是情可原而法不容,总归是有所辜负刘无问的期望。
两年前西北的一座边塞城池被蛮军所屠,城中六万军民无一生还。曹无嬴私自率军出塞长达半月,最后掳掠北蛮女子三百人回城,当众虐杀其中二十七名。其部属座下战马尽挂敌颅,可于西北军律而言,强抢民女便是死罪,更枉论是杀戮无辜。
秋慕林赶到后遣散剩下的女子,原地解除曹无嬴兵权而后将其羁押雍州。此事无民怨,但军规不可犯,杀头的罪过落得一个重杖四十的惩罚,并远调江南。
秋忆鸿昨晚说曹无嬴当众做霸王强逼北蛮女子,只是不想让其他人再听闻此事。老刘也知道实情,当时没有替他说话,直到处理过后才道一言:这是大爷跟你爹看上的人,可别让苦梅子压毁了。
老刘喜欢称梅鞭君为“苦梅子”。
“大爷,我那玩意没犯错啊,您老打它的注意干嘛。”曹无嬴急跑到高处,喘气道。
“下来!”老刘用刀指道。
“秋忆鸿,你做太子的能不能管管事,大战之时,可不能折损军中良将啊。”
对于曹无嬴的变相求助,秋忆鸿乐的看戏。
“刘叔生这么大气,你不劝劝啊。”身边的温卿芸问道,她用药后好生歇息一夜,精神略有好转。
“这得梅老大劝,我比曹无嬴还不如呢,怎么敢管。”秋忆鸿轻笑道。
“某人谦虚起来,好假哦。”
“某人笑起来,小爷是真心喜欢。”秋忆鸿盯着温卿芸的笑脸,不由得说。
“呸,二流子。”
曹无嬴见他们两人低声细语眉眼带笑,顿时嚷嚷不公,要老刘一视同仁。老刘就当是给他台阶下,转身走向秋忆鸿,看架势怕要棒打鸳鸯。
马蹄声急,后方的军驿传来奏报,黑戟军已到黄梅县城,两者相聚不过五里地。秋忆鸿下令整军,他要主动杀一个回马枪,黑戟军这一两日都未好好休整,身披重甲连续赶路,神疲力乏正是占便宜的时候。
黄梅县的新军是最后一批在多云山大营接受操习的流民,轻装步卒没有满员,反而重弩营的配备大大超标。荆襄道的练军计划秋忆鸿并未过多参与,放心交于老卒操练。但昨夜见到这些新军后心中还是有些吃惊,想来巡检司的人,是完全照着西北操练使的标准来训练流民的。
不是西北汉子难成西北卒,这是西北军内部流传的话,凡新卒入营皆要受操练使三个月的“折磨”,能做上操练使的人多为性情暴虐的老卒,除了平日的严苛训练,还最喜欢逼迫新卒互殴。
先是操练营中的人自己互殴,选出斗狠能力出众的榜样,然后在榜样的带领下去跟别的操练营互殴,往往开打便是杀骂声一片。操练使们为防止出现新卒重伤残,要求互殴时一律赤手空拳穿厚袍,原来一件厚袍往往能够三四批的新卒轮穿,但此风气形成后,竟撑不到一批新卒离营。
负责军备辎重的官员,实在看不下如此糟践衣物,便把厚袍统一编号强制操练使们把手中的厚袍用够三年,撕破打烂只给针线不发新衣。
后来老卒见到新卒总要问一句“穿的哪件战袍”,对上号便询问互殴的战绩。
西北将军府对此种行径,一直都是默许的态度,斗狠互殴都不敢,还怎么指望新卒去拿刀杀敌。所以西北士卒往往血性狠辣,相比于其他地方的士卒平日的操练都是马马虎虎惫懒不堪,最起码西北新卒初战时,拿刀的手不会太抖。
汤开戎与曹无嬴提兵夜袭时,他还担心这些流民组成的新军,一路上令行禁止不在话下,且个个士气高昂没有一点初战的怯意。
想想自安庆到黄州府路上所见流民,皆是死气沉沉凄苦不堪,他们无居无所难以过活,但绝不乏出路,可大多数人就是那般得过且过。两相比较竟是云泥之别,秋忆鸿不得不佩服老卒们的练兵手段。
“整军!”
汤开戎一声令下,极短的时间内上万新兵排列整齐,等待调动。
秋忆鸿与老刘商量后,决定今日就与黑戟军决战。一来流民新军战力尚可,唯独欠缺一场死战,黑戟军刚好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二来初战久拖影响士气,也难料在此期间出现别的变故,南岸的九江府叛军便是一大变故。
倘若黑戟军主力铁心留守黄梅,仅派少数兵力与他们周旋,曹无嬴两人的计划便是空费功夫。而秋忆鸿从汤开戎口中得知,黑戟军主将很可能是前朝皇室血脉,昨晚就已经打出前朝洛家的名号来。时间拖的越长,黑戟军的影响就会越大
如果黑戟军再与九江府的叛军联合,或者已经联合,他们两军就有可能会在黄梅汇合。
思虑过后,秋忆鸿认为必须尽快灭掉黑戟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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