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21年,大明天启元年。正月初九,大明朝内外尚且处在春节的喜庆氛围中,辽东的文武群臣却已经被一片愁绪笼罩。
“大人,巡兵来报,说城外道上来了很多蒙古人,在沿路乞讨呢。”
巡防兵官脸色焦急地进了巡抚衙门。
“蒙古人?从哪来的?”周永春闻言警觉了起来。
“回大人,听说是从虎墩兔部来的。”
“虎墩兔?朝廷年前不是给他发了买粮钱么,怎么还有流民窜过来?”周永春的疑问更大了。
“这…下官也不知其中缘由,不如叫几个人来问问?”
“好,顺便把熊经略也请来。”
稍事片刻,熊廷弼和三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牧民一同进了巡抚衙门。
“周大人也知道蒙古的事情了?”熊廷弼眉头紧锁。
“刚刚得知,这事熊大人怎么看?”
“个中缘由很复杂,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三个牧民一男一女一个小女孩儿,明显是一家子。进得大堂,三人齐齐跪倒在地上。
“谢大人活我三口!谢大人!”原来熊廷弼在城外巡查时见其可怜,赏了他三斗米。
“早先朝廷曾给虎墩兔百万买粮银子,为何你们还会出来乞食呢?”
“百万!天杀的虎墩兔!他骗我们说皇帝只给了十万粮钱,精壮可活,老弱自取生路!呜呜,可怜我一家老小七口,饿死大半啊!虎墩兔,长生天不会放过你的!”
周永春和熊廷弼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明白其中关节。
“这虎墩兔胃口还真大,一百万私吞了九十万,真真是贪得无厌。”熊廷弼摇摇头,心中对林丹汗的人品定了个负分。
“你们东来的流民拢共有多少?”周永春是个务实的人,相比起对林丹汗的批评,他更在意流民对辽东社会的影响。
“唉,茫茫多不知几许,从草原到农地,一路都是乞食的人。”
周永春愁眉不展,这么看来,逃难东走的牧民少则数千,多则数万,这么多外来人口涌入辽东,一旦处置不当,极有可能引发大规模骚乱。
“这蒙古难民留是不留,留要怎么留,不留又要如何赶,熊大人心下可有计较?”周永春又赏给这家人三斗米,让巡防兵官带他们出去,转头问熊廷弼。
“一定要留,我们不留,这些难民必定继续东走,到时候只会便宜了女真人。”熊廷弼斩钉截铁地说到。
“既是要留,那又怎么个留法?是散居还是聚居,畜牧还是耕作?”
“依我之见,不如在沈阳和辽阳之间的辽河边上新筑一城,用以安置这些蒙古难民。现在尚处正月,离春耕还有许多时日,正可借此机会授其荒芜,教习犁作田产。有产则心安,心安则民可使。”熊廷弼略作打算,便是一番安排,周永春听完连连点头,“甚好,我便依此计上书朝廷。”
正月十二,周永春递上一封陈辽事疏。折子递到内阁,刘一燝一看是辽东来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有心要从中作梗,于是他在票拟中写到,“年前已为虎墩兔发粮银百万,而今蒙古流民乃其弃民,皆老弱,收之如鸡肋。而新筑一城靡费又广,守城亦需兵马,进出难得好处,如此种种,拟不准。”
上午时分,收折的小太监来了,刘一燝亲自将折子递给他,嘱咐道:“劳烦公公给宫里递个话,票拟事关重大,切切!”说着,刘一燝悄悄把一张银票塞到了小太监的衣袖里,小太监低头稍稍一瞧,好家伙,五百两。“阁老放心便是,咱家心里晓得。”
周永春的折子下午才放到天启的桌上,天启翻开来仔细看了一遍,略略思索,觉得这事儿可行。转头又拿起票拟来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冷笑一声,把票拟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筐。随即,提起笔,在折子里批了一个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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