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师就眼睁睁地看着三党会盟一夕作云烟散?”
“罢了,待我修书一封送去河南,劝劝刘国缙吧。”
方从哲回到家,立刻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寄给了远在河南巡按的刘国缙,请他以大局为重、以国事为重,放弃私人恩怨,勠力同心,共襄朝政。刘国缙收到书信后,不以为忧反以为喜,他知道机会来了,方从哲这个只会当缩头乌龟的老好人他早就看不顺眼了,这一次,他要将浙党彻底收入自己的囊中。
刘国缙给方从哲回了一封信,信中说:“昔东林势大,齐楚浙合盟以抗之,三党同好以求互保,而今东林式微,齐楚浙三分天下,而圣意独眷浙党,若不趁此良机席卷朝堂,他日齐、楚做大,你我方知大祸临头矣!……”
本来这是一封私人信件,但是通过有心人的一通“操作”,这封信中的内容突然就在浙党内部流传了开来,刘国缙的言之凿凿和浙党此时的风头正盛,让浙党中许多人竟对刘国缙的想法颇为支持,而姚宗文一夜之间,忽然就从唯恐天下不乱的刺儿头,摇身一变成了为浙党冲锋陷阵的大功臣。
十一月二十五日,方从哲收到了刘国缙的回信,同时,还收到了浙党内二十余人的联名请求信。方从哲拿着两封信,心中万念俱灰,“浙党休矣,党盟休矣,我真罪人也!”他脱下朝服和官帽,端端正正叠在一起,随后面朝北方,磕下三个响头,当天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京师,直奔浙东老家而去。
第二天,方府的家仆将方从哲的朝服官帽送进了内阁,方从哲不告而辞的消息震惊朝野,东林党没想到这方从哲竟然如此决绝,到死都不肯站队,浙党震惊于自己的领袖竟然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而齐楚两党则心凉不已,方从哲突然致仕,三党同盟已然名存实亡,朝堂上恐怕又要掀起一轮腥风血雨了。
“皇上,方大人走了!”王安捧着一身朝服急急忙忙跑进乾清宫。
天启闻言愣住,盯着那身朝服,“走了?!走……几时走的?得了什么病?”天启这问题把王安给问懵住了,“啊?得病?不是,皇上,方大人好好的,没死,是他挂冠而去了!”
天启这才松了一口气,“嗨,没死就好。等等,他为什么突然走了?”
王安闻言,赶紧把手里的一封信递给天启,“这是方大人留下的信,皇上看看兴许就知道了。”
“罪臣方从哲叩首泣血而书。先帝徘徊时,托臣以顾命,臣本当鞠躬尽瘁。然臣驽钝,尸位素餐,得冠不礼,得属不忠,得行不敏,此不臣者三。常伴君侧,不能为君分忧,此罪一。今不告而别,为大不敬,此罪二。肆意勾结朋党,霍乱朝纲,此罪三。三罪三不臣在身,从哲无以自辩,但乞陛下赐以三尺白绫,以慰先帝托孤之恩。”
天启看完信,三两下将它撕了个粉碎,撒得满地都是,“朕继位第一天起,就发誓要做个好皇帝,所以从不擅杀大臣,从不轻信风言,就算是进献贡丸的李可灼,朕都只是流放了他,就是想教天下人知道,朕是个仁君,奈何臣子们个个都求死心切,逼着朕要拿他们试刀,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说完,天启转身走到乾清宫门口,看着门外灰暗的天空,缓缓说道,“求仁得仁,朕随了你便是。”
三天后,方从哲受赐白绫,自缢于沧州驿。
十一月二十七日朝会,姚宗文再一次弹劾熊廷弼,同时要求连带追究周永春的失察之则,与先前姚宗文孤军奋战不同,这一次的弹劾,浙党几乎全部动员了起来,同时,东林党也借此大起章句,东林党与浙党竟然隐隐有联合之势,必要把熊廷弼与周永春弹劾下狱。
齐楚两党同病相怜,抱团取暖,被迫结为攻守同盟,两大派系在朝堂上吵得不亦乐乎。
天启眼见得朝中各党大王旗变换,心中唏嘘不已,却也只能听之任之。两派喋喋不休吵了一上午还不见定论,天启无奈,只能选定一个折中方案,派遣一位御史前往辽东实地巡查,辨明青白。
“何人可去?”天启一脸烦躁,争了一上午,他的耳根子都麻了。
兵科给事中杨涟抬头一步,出列于堂前,“臣杨涟,愿往。”
东林党一看是杨涟,自然没有意见,杨涟这个人堪称东林党党鞭,言辞犀利,常一针见血,让他去辽东再合适不过。
见东林党赞成,姚宗文自然也不会反对,而齐楚两党如今式微,就算有反对意见,也抵不过泱泱众口。
“行行行,就你去吧。”
天启草草下诏,急不可耐地离开了太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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