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玉宇给骨瘦如柴的岳父、岳母送去医药和食物后，怀着沉痛的心情回来了。他回到罗婆婆的那个家，又开始当方怀瑜了。

方怀瑜自从到上海以后，虢老夫人拿着报纸到生产队长那儿给他请了假，因为那张报纸上有河南某地黄河发了水灾。虢老夫人指着报纸上的那条新闻对队长说：方怀瑜老家发了水灾，他得到消息连夜回去看望父母。虢老夫人代他写了请假条，请了假。有了虢老夫人的这个请假条，公社、大队没有批斗方怀瑜，只让他在社员大会上作了检讨。大队长在会上批评他说：“我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一个男劳力一个月二十九个劳动日，女劳动二十七个。做不够的要受罚，无故旷工一天要送公社批斗。因为你旷工时间太长了！影响极坏！……”

会后，大队一把手立即派民兵连长把方怀瑜看管起来。把他列为专政对象，以后不准他外出，让民兵排长监督他劳动。

方怀瑜心里难受极了，心里的话向谁说，岳父母奄奄一息，又身陷囹圄。方艳杰的事让他不知掉了多少眼泪，也不敢对她岳母说。要是岳母知道她女儿被抓，那后果……方怀瑜一心要去上海看望心爱的方夫人。他日夜思念方艳杰，担心她在崇明岛的牢里受不了刑法。他想把她解救出来，把她和儿子一起带回来。可是一回来就被管制起来。哪儿也去不成了。虢老夫人几次问他，艳杰把孩子生下来没有。他一直没有告诉她。不是他不想告诉她，是他的头脑太乱了，不想告诉她实情。但假话还没有想好。这个老岳母可不是好骗的。一定要把假话编的天衣无缝，让她完全认可。方怀瑜想等头脑冷静下来以后，脑子思维正常了，把脑子里那些复杂的事梳理好，看哪些可以告诉她，哪些不告诉她。来自各方面对他的沉重打击，差一点把搞疯了。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对眼睛只想往外流泪。

从大山里背出来的粮食、鱼干、野猪肉、野羊肉大部分被玉儿偷偷地送给那些断顿的乡亲们。玉儿自小在深山里长到十五六岁，只见过罗全、罗婆婆、虢海棠、方艳杰、洪臣忠和方怀瑜六个人。玉儿出了大山，看到外面的世界，看到那么多的男男女女，就像见到了亲人。听到谁家的孩子饿得哭，就跑回去悄悄地弄些吃食送去。

有些人吃了知道好歹，有的吃了就白吃了，有的还认为玉儿有意和他们套近乎。时间不长，玉儿就把家里的粮食送的所剩无几了。虢老夫人、罗婆婆不知把她骂了多少遍。可玉儿就是不听，她还振振有词地回敬虢老夫人：“我的外婆嗳……你时常教育我，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做人要有爱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到乡亲们饿得难受，给他们一点吃的。你为什么骂我？你有劲就使劲骂……”

玉儿正说着罗婆婆跑上去抓住她的嘴叫道：“你个疯婆子，你把粮食给了人家，你的这张嘴怎么办……”玉儿的嘴被撕痛了，她把罗婆婆推了一个趔斜。虢老夫人慌忙上前把罗婆婆扶住。玉儿趁机向外跑去……

眼看就要断顿了，虢老夫人让怀瑜到洪臣忠那儿，把地库里的东西拿出一点以解燃眉之急。方怀瑜一听就连夜向洪臣忠那儿跑去……他刚到洪臣忠家的对面岭上，就看到一群带红袖章的人在洪臣忠门前叫唤，不一会儿人们把洪臣忠五花大绑栓了起来。方怀瑜心里一惊，悄悄地从岭上下来，金小菊一看慌忙给他使眼色，意思让他快跑。方怀瑜从草丛里探出头来一看，看到洪臣忠家屋后有几个带红袖章的在寻找什么。他一看转身就跑……

方怀瑜到洪臣忠家来回跑了一天一夜，把他累得筋疲力尽也没有借到一分钱和一两粮食，还差一点被抓住。可是，他刚到门前就被民兵抓住（因为误一天工）。民兵们把他拉到水利工地上，拉到批斗会场，被几个民兵劈头盖脑地打了一顿，罚他干了一天苦工、饿了他一天、骂了一顿放了回来。方怀瑜简直苦恼极了，回来一句话也不说，就连方艳杰的事，他也没有静下心来编几句恰当的假话儿向虢老夫人讲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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