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素此时此刻正双手叉腰，挽起袖子，露出了雪白的肌肤，监督那些在给旧布匹仓库翻新改造的工匠。自然，她现在还是易容装扮，不过气质却是掩盖不住，那些干活的伙计和工匠时不时的偷眼瞧她，她也不恼，只要你把活干好了就是，眼睛长在别人脸上，还能去挖出来不成？

那干活的掌柜倒是人精，发现这些平时老实憨厚的手下，今日竟然这番贼眉鼠眼，实在是坠了他的名声，手里抄起一根木棍，专门捡几个尖头滑脑的狠狠敲了几下，这些人才算老实了些。

素素今日穿一身月白素花长衫，按说陈朝女子外穿褶裙，内里的裤衫一般是不露的，但是她此时却是武人精练打扮，宽宽的裤腿，裤口缩扎起，上衣也是左右合襟，严丝合缝，说不出的干练利落。

昨日素素吩咐管家裕和去给自己寻个面具定制师傅，这天越来越热，总是带个易容面具对皮肤着实不好。面具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寻得？素素正在神游天外，那刚才严厉驭下的掌柜搓着手上前来搭话说道：“东家姑娘，今日咱这活计算是做完了，您验看一番？如果还算满意，烦请把尾款契结画押清帐，咱们也好给五爷交差去。剩下的保钱，一年以内如果没有质量问题，您去永昌行存入我们五爷的飞票户头，知会一声就行。”

素素一边听着这五爷的手下掌柜唠叨，一边细细验看他们翻新的武馆。

这旧仓库翻改的武馆占地极大，这掌柜开工报价之前细细量过，外墙尺寸是南北长十二丈，东西宽六丈。南门打开之后，进深半丈是用青石铺成的地面，东墙上有一排供来人脱换鞋袜的方格高柜。换好鞋子之后，就是离地十寸左右的实木地台，空空荡荡的偌大空间一眼可以望到底。只见这光亮的木地板反射着东西两侧窗户透进来的光，亮泽如同湖水镜面一般，就算是素素这等爱洁之人都想在这无边无际的地板上打个滚。东墙正中心鳞次栉比挂着许多空白的清黄色竹木小方牌，目前为止有三行，每行六个，合计一十八个。第一行第一个上书，馆主，安素素。名牌下面也是三行一十八个蒲团，供学员端坐。抬头往北看，武馆最深处的北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白虎下山图，一只白色的老虎，从长满青松绿柏的山石上探下身子来，与别的虎图不同，这只白虎双目炯炯有神，却是闭口呼吸，爪牙收起，说不出的安定严肃，但是又让你无法轻视它带来的性命威胁，用素素的话来说：“只有还没张嘴的老虎，才会让你害怕它，琢磨它，提防它什么时候择人而噬，只有控制恐惧才能控制力量。”白虎图下是一个巨大的木质地台，上面铺了一张短毛波斯素纹厚毯，毯子上仍然有一个圆形蒲团，这正是素素的位置所在。蒲团西侧是一个小小的岸手，这是工头掌柜建议的，据说其他武馆的馆主都有这么个物什，不管你累了用不用，却是地位身份的象征。蒲团东面一点靠墙的位置放着一个鹿角珊瑚配红木剑巢，上面放着一把玄青色剑鞘的长剑，至于素素是不是会用剑，裕和三人讨论了一番，却是没有结果的。白虎图所在的北墙最西侧还有个小角门，角门后通往仓库，与进门玄关占地略同的半丈进深，有些库柜衣格，存放些演武用的木刀木剑、软弓轻弩之类。还有一个后门，可供素素进出。

安素素看了一圈，着实满意的很，吩咐裕和叔与掌柜前去会账不提，她自己看着那个梦想，竟然如此真实的实现了，就呈现在自己眼前，仿佛昨天自己还是个低眉顺眼的高墙深闺弱女，今日就变成了名满江湖的女掌门。那种说不出的快意与满足，让素素仿佛吃醉了就一般，体会着幸福与畅快。

不过，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送走了所有工匠的裕和叔，想了想还是凑上来打扰了素素的冥想，他说道：“小姐，我们一共就剩下十九两六钱银子了，须得快些开张才是啊！”

“裕和叔说的甚是！”素素点头答道：“前几日吩咐书坊印的传单，是否送来了？”

裕和接道：“送来了，小姐。要说这太祖真是人中龙凤，竟然能想出这等奢侈的法子让人知晓自己的店铺，想当年纸张并不便宜，多少人骂潜龙败家子，甚至有人专门收集太祖印制的传单回家让家中子弟练字之用，谁承想，太祖不服气，竟然改造了造纸之法，这些人没了口实，太祖让天下人又用上了便宜的纸张，这生意还有不火爆的道理？”

素素看着他如数家珍，报以微笑，说道：“裕和叔说的甚是，我们萧规曹随，模仿太祖旧事便成，还要麻烦裕和叔雇些闲汉，散发这传单才好。记得盯着点他们，防着把咱的传单一把都扔到长江才是。”

裕和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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