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承绎终于摸索着,蹒跚着,沿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间来到了二楼,其实他很想在路上暂时休息片刻,但在这深夜寂寥无人的学校里,出于骨子里对于黑暗的恐惧,人的潜意识总是自己吓自己。
郑承绎一刻都不敢驻足,踮着脚一口气爬下了至少五六层的楼梯,免得自己停下休息时被幻听或者幻觉吓得腿脚发软。
即便这样,他还是隐约能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让他一直难以释怀的脚步声。直到他打开楼梯间的大门,眼前被月光照亮,他提着的心才放进了肚子里,他走到窗边望着空荡荡的校园,长出一口气,幻听也很快的随之停止。
过了午夜十二点,校园里的路灯都已经悉数断了电,仅剩下皎白的月光,显得格外亮眼。
在城市里已经很难见到这样清亮的月了,郑承绎不禁想起城市中雾气朦胧的夜晚,那种景象对如今的他而言,似乎已经一去不返,而这山间的月光似乎可以把心灵也洗的通透,甚至让他在一瞬间忘了大部分的疲倦和烦恼。
但当他的手搭上医务室的门,一阵压力又落在了他的心头。
其实他对岑的重伤一直有些愧疚,可他又不知该怎样弥补。
他小心翼翼地转动把手,推开了门。
医务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从与门相对着的背阴的窗户照进相当微弱的光。
被郑承绎打开的门反而成了最明亮的光源,借着从门外照进的月光,他看到岑正躺在里侧的病床上,已经沉沉睡去。
而在病床旁边,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张他并不想,或者说不敢面对的面孔,让他突然心头一紧。
同时霖也抬起头,冷冷地打量着郑承绎,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觉得意外。
但郑承绎的愧疚感让他立即从霖那张异常平静的脸上移开了视线,不知所措地抠着裤子的口袋,在郑承绎眼中,此时的霖就像是冰冷的刀尖,时刻准备刺入他的胸膛,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两人对峙了片刻,最终是霖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她从病床上起身,松开了一直握着的岑的手指,向着郑承绎走了过来,她的脚步相当的轻,几乎连声音都没有。
“对……对不起……”郑承绎用余光看着向他走来的霖,支支吾吾地说。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霖,如果霖此时可以打他一顿,他心里反而会更舒服一些,可霖只是这样默默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想要对他使用暴力的意思,她这样的态度对郑承绎而言无非是种无声的煎熬。
随着霖向他走来,他却感觉到霖眼中的寒意逐渐地消散了,直到那张冷艳无暇的脸就停在他的面前。
原来只是面瘫而已吗……郑承绎松了口气。
霖的个子比较高,站在郑承绎面前时两人几乎平视,郑承绎可以闻到霖的头发上有一股柠檬味洗发水的清香,反而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温和。大概霖只是单纯的没有表情,并不像在远处地看起来那样的冷漠难以接近。
“为什么要道歉?”霖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咬字清晰,听起来有些空洞,像是在魔幻电影中经常可以听到的精灵低语。
为什么要道歉?这个问题问得郑承绎心里五味杂陈,似乎霖是要他主动承认错误。
他尴尬地低着头,不敢看霖的眼睛:“岑他是因为保护我才受了伤……所以……”
“你没有错。”出乎意料地,霖反驳了他。
郑承绎不禁一愣,他转过头来盯着霖的眼睛,那瞳孔依旧清澈空洞,没有一丝感情,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她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说完,她便慢慢地向郑承绎身后挪着步子。怪不得郑承绎感觉霖眼神空洞,原来她根本就没有在看郑承绎,只是因为被他挡住了门口,所以才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郑承绎连忙闪身给霖让出门口的路,生怕给霖添更多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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