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人就是作为三维的‘体’而存在的，那么我再回到我的第二个问题，”一川一字一顿地说，“你觉得……人死了之后，会去哪？”

郑承绎恍然大悟地向前倾斜了身子，几乎伏在茶几上，呆住了：“你是说……死了之后……就等于是……”

明明是非常玄妙的说法，甚至是只能被当作故事来听的说法，但这些话被此时的郑承绎听进耳中却是另一种感觉，就像被人揭开了伤口一样的感觉，像是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的某件事实，被赤裸裸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没错，无论你是否相信，这就是世界的本质，”一川看着郑承绎木讷的表情，知道他已经相信了他说的话，于是继续说道，“人死，本身就是一种‘移动’，是一种‘晋升’的行为。”

“所以呢所以呢？”郑承绎语调急促的追问，他知道这肯定只是一川想表达的冰山一角，“这又意味着什么？”

一川稍作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接下来，比如这里有一只蚂蚁，就把它视为一个点，视为没有高度和厚度，它就代表零维的事物，如果说他在纸上移动形成了一个一维的线，并且只可以前后左右的走动，不可以向上爬，我们是不是可以用一个框，也就是可以代表一个‘面’的东西，就拦住它，把它锁在这个框的范围内？”

郑承绎皱紧了眉头，没有回答。

一川继续说下去：“那么这说明了，用二维的面，可以困住一维的点，同样的，如果我们用一个箱子，也就是可以代表‘体’的东西，是不是也可以困住这张纸呢？”

“这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川伸出一根指头在眼前晃着，“低维度的事物，可以被高维度的东西困住。”

郑承绎突然明白了一川的意思：“所以……你是说我们也是被更高的维度所困咯？”

“聪明！”一川微笑着点了点头，眯缝着的眼睛里闪出赞许的光，“那么你认为，是什么困住了我们呢？”

这个答案早已在郑承绎的嘴边，迫不及待就要说出来：“是时间！我们被时间困住了！”

说完，郑承绎就意识到了更加离谱的事，但被诱导地走进这条思路之后，这样的想法反而更加容易被接受。

“死后……可以晋升到‘第四维度’……突破时间的限制……是吗？”郑承绎最后只能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就算他仍然觉得很是离谱，但心中的恐惧告诉他这可能就是真相——世界的真相。

说到这里，一川终于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郑承绎不愿相信的真相。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死后的我们并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会晋升去新的‘第四维度’，在那里，是我们还活着的时候所未知的另一半的世界，”一川解释道，“在那里，人类突破了时间的拘束，行走在时间的轨迹上，成为永恒。”

“等等等等！”郑承绎极力地想要去否定，人就是这样的，当某个与自己的常识相悖的理论得以证明时，却愈加的想要去否定，“这都只是猜想吧，那照你这么说，死了也不是什么坏处咯？死了之后岂不是为所欲为？有了这个理论就早点公诸于世啊，人还那么怕死作什么？”

“不是的，”一川摇摇头打断了他，“你认为晋升是好事吗？”

郑承绎不禁一愣，可以继续活下去，甚至成为永恒，难道不是好事？

“晋升之后的世界，会剥夺你在低维度里一切的经历，就像删除游戏的存档，”一川敲了敲桌子，“我们在这里所知所感的一切，在晋升之后就会完全失去，在‘四维世界’行走在时间之上时，我们和‘第三维度’的唯一交集也只能是一个代表自己来过的影子，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幽灵，或是鬼魂。换句话说，我们会失去曾经珍视的一切，成为全新的自我，事实上，也算是失去了自我。”一川解释道。

“另外，在第四维度的我们也并不是为所欲为的，”一川补充说，“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相信宗教吗，其实换一种方式来讲，你相信有神明存在么？”

郑承绎再次被问得愣住，摇了摇头，神明这种说法比起维度学说，算是更加玄幻的东西，就算接受了人类死后晋升的说法，也还是没办法相信有所谓的神。

一川看着郑承绎难以相信的眼神，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照片，顺着桌面滑到郑承绎手边。

郑承绎只看了一眼，一股恶寒便在他的心中流窜起来。

照片上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之前在吊灯上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却让他觉得有些熟识的雕像，长得像一团长了翅膀的千足虫一般向上探着那灰白黑相间的颜色混沌的“头颅”。

“在你看来，这东西是什么样子的？”突然，一川再次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样子？这怎么形容？一坨长翅膀的大便？这么说似乎不太文雅。

“这……就挺诡异的感觉……呃……”郑承绎极力寻找措辞来形容他看到的这团物体，“像是一条颜色奇怪的大虫子？还长了几个骚气的小翅膀？这样……？”

听到郑承绎的回答，一川似乎眼前一亮，他看了一眼照片，又用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紧紧盯着郑承绎，看得他发毛。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不，没有，”一川伸手把照片沿着桌面拖到自己这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在你眼中，是这样的吗？”

“在我眼中？什么意思？”郑承绎再次被搞得一头雾水，“难道这玩意不是这个样子的？”

一川把照片塞进口袋的动作停住了，但他却头也不抬地说：“不是的，在我的眼中……不一样的。这就是神的魅力，在每个人的眼中，它都是不同的样子，或许这样才是神本来的模样，神，即是‘你所相信的样子’。”

一种巨大的恐惧在郑承绎地脑中炸开，这股恐惧不知从何而来，仿佛是看见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厉鬼，又像是预感到自己大难临头。

他的耳边突然开始轰鸣，变得听不清东西，就连视野也模糊起来，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消失，他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川饶有意味地说：“神可以是上帝，也可以是真主，也有可能是佛，还有可能——就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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