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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情殇

我把引流袋用别针掖在内衣里,让外人看不出破绽,随即一阶阶下了楼,径自走出院门。医院对过不远处便是星海公园,哪儿有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大海,饭馆也很多,一溜两排全有,还有商亭,摆地摊的。我花钱是计划经济,很节俭,兜里只揣六元四角钱,对小贩们的踊跃兜售的花花绿绿贝壳,鹅卵石之类的小玩意儿置之不理,只是在街面快餐棚里花了两元四角钱买了二十个油煎包,要是在饭馆里买,得花三块钱。我提着这袋油煎包,准备找个偏僻的地方,一边看大海,一边吃。这儿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猛然,我发现一位脏兮兮的小女孩,看去十来岁的样子,脖子上挂着一块纸壳,垂着头,跪在马路牙子上,身边还跪着一位小男孩,约也就七八岁,围观的人,有的像在公园里玩套圈中奖那样,往瓷缸里掷钢镚儿,有的观看一会儿就转腚走开了。我伫立在那儿,见牌子上歪歪扭扭写道:“救救我爸爸吧,我爸是农民工,遭车祸躺在医院里,不良司机肇事后逃逸,又没人来管,我家实在交不起医疗费,大夫说再不交就不给治了,没办法我们姐弟俩只好向过路好心人求助,祝好人有好报,好心人一生平安。”那小男孩也许闻到香味了,眼巴巴望我手里那袋东西,直咂嘴,我把油煎包递给他,小男孩接过,忙撕开口袋,抓出一个就猛往嘴里填,大口吞咽。我又掏出一块钱,放入瓷缸里,那小姑娘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我,那眼神!……天哪!我的心里好酸,眼窝一热,不能自己,掩面掏出所有的三块钱,全放入瓷缸里。我感觉很饱,很轻松,一点儿不饿。

我回到医院,见楼底圈围满是一码素的百合花,正朝气蓬勃,亭亭玉立,显出无限旺盛的生命力,像杨秋雪的笑靥,是那样的温婉,恬静。我偷采了几支,拿到病房里也用罐头瓶盛水滋养着,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

五床老黄也被下催款单了,他气势汹汹提个“鸟笼子”蹽了出去,回来后,一头倒在床上,骂骂咧咧,“妈的!六床欠款潜逃了,想从老子身上找补差,没门儿!本来前几天单位刚交了五千元,哪有这么快就花没了?去一查才知道,什么白蛋白人造血从来没见过的药全划在我帐上,叫我做冤大头,想都别想!”不会儿,赵教授领一群医务人员进来了,主治医师冲老黄嗔道:“你一个公费医疗的有必要来查帐吗?也不想想你这条命谁救的,现在社会腐败横行,钱权交易挥霍公款吃喝玩乐都没人管,就算我们医生在你帐上做了点手脚,权当是你们单位领导请我们上拉面馆吃顿拉面行了吧?再说也不用你掏腰包,何必大吵大闹搞得我们医院名声不好?本来嘛,我们医院新研制的速效溶石剂,过几天赵教授就准备在你和三床身上做临床试验用,看来你是不想治了,这样吧,明天我就给你办出院手续。”老黄一听腾地坐起来,说,“别介,我一个省城大城市的人到你们这儿就是慕名扑这药来的,不过,我们厂现在的确困难,工人有俩月没发工资了,过去领导是有过吃喝玩乐,挥霍公款的腐败现象,现在哪儿敢?全厂上下千号人都等米下锅,怒发冲冠盯住每位领导的一举一动,如发现猫腻,一准能奋起造反砸死他!我的意思呢,就是说你们做医生的,在治病救人的基础上,是不是也考虑一下我们的实际情况,我的公费医疗也不是百分百报销,自己还得承担一部分,难哪!”

赵教授来我床边,说:“喂,你的费用也差不多了,估计下催款单就这两三天的事,准备一下,要想治好病,钱最好使。”

贾茂盛来了,什么食品也没带,一脸丧气,说:“我给你交了两千块,这钱都是从大伙积资里抽出来的,每月有二分利息,没法子,银行已不给贷款了,我只好出此下策,用高利贷发动工人积资。医院那点儿事咱都知道,我哥得了胃下垂,住院报的是公费医疗,不到半拉月就花了一万多块,你要报私费,就说没职业,知道吗?

我知道厂里效益不好,日子不好过,大霞,林大鼻子,黄毛丫头及大部分职工都办了停薪留职另谋出路了,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只有靠旺季做元宵,月饼时,从市郊雇一些临时工维持生计。如果大霞能来,至少会带一些厂里的蛋糕,酥饼之类,我起码要分给一床老王两口子一些,让老王老婆说,“真好逮,稀甜。”

一床老王被下了最后通牒,他准备也像六床那样畏款潜逃,他老婆正在鬼鬼祟祟收拾东西。老黄说:“咱来这儿就是为了治好病,没好利索干嘛要走?”老王道:“唉!没见又下催款单了吗?俺还欠医院钱,明天不给补齐就停药,在这儿等死还不如死在家里,落叶归根嘛。”晚饭过后,病室寂静下来,老黄望风打掩护,小胡故意进护士室嚷着要换药布,瞒天过海,让老王携老婆顺利通过警戒线,逃出了医院。

回到病房,小胡闲得无聊,样子像要掏钱包再对着照片唱,后又一甩手失望道:“偷什么不好,专把钱包偷了去。”四床老婆说:“算了吧,人那一家子也不容易,你丢恁俩钱就当做善事了,还是多多反省一下自己的好,怎别人不丢,偏丢你的?恁老爷子病得都不能动弹了,也不知俩丫头是怎么给弄出去的。”老黄说:“我说的也是,怪不得人家姑娘不愿靠你边儿,你是不是对人家有不轨行为?我床那俩丫头都坐过,就从来没丢过一指一寸东西,就当给人打车费了吧,年青人嘛,想开些,你丢那俩钱,还不够贪官们摸小姐一指头呢,那些人干什么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红旗飘飘,养小蜜包二奶,哪个不丢个百八十万的?”孔教授道:“他们丢的是国家的钱,人民的血汗钱!有这伙人的存在,就没有老百姓的好日子过。

我望着盛开的百合花,只有趴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我不敢去想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场面,只自我安慰想着她是被一颗流弹击中,含着微笑,安祥地倒在花丛中,又被莲台冉冉托起,升到天堂做护花使者去了。

速效溶石剂开始临床试用了,赵教授也是研制这种药物的专家之一,他带一群医护人员,推着医疗器械,呼啦啦到我床边要进行试用。赵教授说:“喂,三床,听说你这人扛造,先给你灌一针可要忍得住,为了治病嘛。”那是一支有一百毫升的乳白色液体,通过护士的手将粗粗的针头插入引流管内,逆向朝里缓缓注射,登时,我感到内脏开始翻江倒海,抠心挖肝般剧痛,这哪儿是药物?分明是硫酸泼在里面进行毁容!我咬紧牙关,没有叫。轮到五床老黄了,他发出杀猪般嚎叫。赵教授道:“你嚎什么!就不能学学人家三床,他怎没动静?看来公费与私费医疗就是两样!”

那药物只是一阵儿翻搅,过会儿就平静了。晚间,老黄在床上提起“鸟笼子”朝我示意道:“看,这药物还真管用,我这里还真流出不少石头哩!”四床老婆说:“你这形象要去做广告,我看比明星代言还逼真,你不是嫌药费花多了吗?那就为他们做回广告,备不住免了你医疗费,自己额外还能得一笔。”

这种治疗三周为一疗程,每周二,四,六三次,常了,也不觉多少疼痛,只是每天上,下午两次打针,遇到实习护士把针头当投标掷入屁股时,疼痛难忍。任何一种痛,莫过于诀别思念中的悲痛;

我们一路颠簸,

何惧岁月蹉跎?

虽短日子相识,

胜似绵绵长河。

我不敢靠你太近,

怕付出的真情太多。

纯情纯真的爱情里面,

怎容得包藏着一个灰色罪恶!

我愿等到来世重塑一个自己,

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携手一起走过。

倒下的躯体,

有你就有我。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尽管海干山移江河枯涸。

我也愿同你化作一对鱼,

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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