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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激情1977

时已三月末了,招工消息如泥牛入海,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焦急期待招工,熬过四月,五月,直至六月,庞延强许诺的“三月份招工有一个名额就是你的了”的话,已经过期无效了,我陷入困境。

大队又搞副业,进一批玻璃丝纤维,还有卤块石灰,叫全体知青做石棉瓦。那玻璃丝纤维沾到身上很难受的,比蚊子叮咬还厉害,那卤块化成水可点豆腐,也会毒死人,《白毛女》里的杨白劳,就是喝这东西丧命的。庞延强在会上强调说:“大家注意了!工作当中,绝不能让老张接触卤块,他见那东西备不住当冰糖吃了,谁也负不起那个责!”

做石棉瓦这活儿,先是铺上模具,在模具上垫一层玻璃丝纤维,再用卤水和石灰搅成浆,均匀浇上去,不会儿就成型了。大家辛苦劳作着。

油菜花盛开了,随着清风拂来一阵阵清香,提神气爽。午休时间,我独自溜出去,进入临近的那方油菜地。满目黄花,靠近时,除有香气还有一股臭烘烘的气味。正入神时,身后有问:“哎,张哥,你是不是对花特情有独钟?”我扭头一瞅,见是许晓雅和小不点儿,也不知她俩尾随过来的还是提早就在这儿,“你打哪儿冒出来的?!吓我一跳!什么情有独钟?这儿景色不错,我出来透透气”她说:“拉倒吧你!当谁不知道,你以前就有偷花劣迹,今儿还想偷是不是?其实你也不用装,这是一种癖好,就像偷女生裤衩子乳罩性质一样是一种病态。你们男生,一肚子花花肠子,不是说的,我眼儿一合?就知你们想什么,尤其花开季节,牲口都耐不住寂寞何况人,人畜一理是不是?”

她恢复了文艺委员,又当上了团书记,便活跃开来,晚学习开会时,起头唱歌底气十足,嗓音脆亮,“横断山,路难行,天如火(来呀)水似银,唱!……”她在冬日里领唱“雪皑皑”,夏日里唱“天如火”,很有特点。她容貌不差,嘴唇厚重,身材姣好,前凸后突。有时,我夜里醒来撒泡尿后,也有寻思,往庞延强抠她隐秘那点儿地场想。都是她说的,并且是悄声说……,我呼地一下顿觉脸皮烧的火辣辣的,她笑了,说:“你都恁大岁数了,干吗还动不动就脸红?畏首畏尾的放不开。”我没了话说,疾步往回赶,生怕她眼一合搂,看出人心里所想的或有什么不轨活动。

一个留着分头,大高个儿,柿饼子脸,眼睛有些斜的家伙,干活时常往人家后脖领里撒玻璃丝。这人叫季文军,是七五届的,捏一撮玻璃丝,非要往一个外号叫兔子的小青年身上搁,不让都不行,撵的人家满院子转圈蹦高蹽。“太不像话了!”杜瑞章截住了他,道:“拉倒吧,这东西搁谁身上都不好受,没这么闹着玩儿的。”季文军恼了,“呼” 地一拳把杜瑞章打个踉跄,“你爹了个卵子,装什么鸡灯!”接着,两人撕打起来。我冲过去,猛抱住季文军。杜瑞章这才得以施展,朝他面门击了两拳。消停后,杜瑞章说:“张哥,我算认得你了,明明拉偏架还让人看不出,要不是我亏大了。季文军这人不地道,一贯凌弱欺小,凭单挑我打不过他,再有一回咱俩一起上,狠狠教训他一下怎样?”我不置可否,实在不愿打架,尽管心里很清楚,杜瑞章代表正义,季文军属于人渣。

晚间,进屋时,地上有一张纸条,不知是谁塞进来的,真的希望是许晓雅干的,无论写什么,我都愿意接受,展开一看,是杜瑞章的字迹:

你独居陋室,

沉默寡言,

其实并不孤单,

至少有知心朋友相伴,

在你面前,

不完全都是黑暗,

黎明的曙光,

总有一天会出现在你面前,

相信这一天,

已于期不远,

我们有着共同的正义感,

为战胜邪恶,

并肩作战,

期待着吧,

黎明就在眼前!”

我一夜无眠,刚要眯一会儿,哨声剧烈响了,是尖厉的,刻不容缓的。尤彪子大声叫起来,“赶快起来,都到院子里集合!今儿个有活动,谁也不兴缺席!”天上的月亮没有隐退,星星正在空中眨眼睛。

这搞得甚么名堂?没人知道,大家都随尤彪子的号子奔跑,先是绕大队部跑两圈,接着,开进了油菜地。尤彪子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儿个这个活动,就是拔油菜,谁也不准偷懒!本来,咱大队昨天就有指示,点儿长说要保密,现在不用保密了,干吧!等太阳升起来,这片地都得给我干完。”

大家“唰唰”开始拔油菜,这儿本是一片黄橙橙的花地,没过几天花便谢了,结满绿豆样的角,那角经不得阳光曝晒,得起早收入场院里。我体格很弱,被落在后面,还是时不时朝许晓雅那儿望去,她没有超前,只是撅腚紧撵着一个劲儿拔。的确,人在春夏之交时节,很容易产生男女间的一种涌动,尤其嗅到那花香,有一种追求美好爱情的向往。

天亮了,月牙渐渐淡去,东边呈出鱼肚白。不会儿,太阳露脸了,先是桔红色,一点点升起,开始散发热量了,整片油菜地也拔完了。大家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长征组歌》“横断山,路难行,天如火(来呀)水似银……’是许晓雅领头唱的。

赶回集体大食堂,大家食量大增,原先喝两碗苞米粥基本都差不多饱了,这回都要三碗。小何,小徐把勺,嚷道:“没有了,大伙儿将就点儿吧,往常两碗就打发了,今儿怎都得饿痨了?”许晓雅说:“你俩别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们天不亮就出去干活了,干吗不多熬些粥饭?”庞延强过来了,嘻咪着说:”饿谁也不能饿着咱许大小姐,先紧她管饱!“小徐为她又盛了满满一大碗。

大家除了许晓雅,几乎都吃八分饱,稍憩,又开始打造石棉瓦了。

那石棉瓦堆积如山,大队派拖拉机“吐吐”一天冒烟拉好几趟。经六天时间才给运完,大院见亮了,可没过几天,又堵满了,人家纷纷退货,吵闹道:“什么玩意儿?还没纸壳中用,盖猪圈,猪都得淋死,挡厕所窟窿眼镜的,实不敢用。”

那都是不合格产品,大队领导经研究决定,只有自产自销了。便把那些石棉瓦全下派到各生产队,包产到户,每家都得用这玩意儿挡厕所,加苞米秸子外围,厕所严实多了,方便时可专心受用。又有说:“多亏大队把知青圈在院墙里,要是放他们出来,再分到生产队,这石棉瓦加苞米秸子也不好使,谁家闺女敢上厕所?”

石棉瓦亏大了,庞延强在会上浑诀乱骂了一通。究竟谁把石棉瓦造成这样子?他也找不到主,只是一个劲骂,什么难听骂什么,“你们他妈的不好好干活儿,就算这东西是用来挡厕所的,起码也得给做的规整点儿是不是?要是偷窥有瘾,再去捅个眼儿不就得了嘛?”

石棉瓦做不成了,大队部及时采取了措施,晚上,由付书记带领一班领导,给全体知青开会。付书记讲:“你们知青,自从由大队接手统一管理以来,在点长庞延强的带动下,确实取得了一些成绩,首先在编草帘的工作中,保证了自供自给。大队也没怎么操心,说实在话,你们下放到这儿,我们也不图你们战天斗地,把这儿建设成美好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只要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干工作,不干偷鸡摸狗勾当,这就自足了。关于干石棉瓦,这也是我不得不说的一个话题,你们都怎么干的?国家分配你们的粮食也不少,怎干得都像没吃饱饭似的?这样下去我们大队还不如开个猪场,把猪喂肥了还可以卖个好价钱,增加大队分值!我们不养闲人,根据研究决定,你们还得下放到各生产队去干农活,现在,由大队革委会那主任宣布你们知青插队务农名单。”

我被下放到六队,那是最贫困的一个生产队,分值均两毛三分钱。下到六队的男女共七人,有杜瑞章,在精神上至少我不致形单影只。陈队长单独把我叫到办公室,一脸笑面,说:“老张,我知道你的名声比不了广播喇叭响亮,可也不能算作臭名远扬,顶多评价你放牛吹笛儿把牛都吹不吃草了,我就不信邪,这纯属误传,据我所知,牲口在吃草时听音乐声不但不影响吃草,还会大增食欲。所以呢,我决定让你去放马,笛儿管够吹,只有一条,得把咱生产队的三匹瘦马给放肥了,有信心吗?”他把我引到马圈,指着那三匹瘦马,“这就是你要放的马,”我仍然呆愣着,他道:“少见多怪了不是?咱生产队穷,队穷马瘦吗,这就靠你了,你们集体户有的是粮食,把剩下的窝头划搂些喂马,足够长膘的。”他还把这三匹瘦马的绰号告诉我,指着那灰不溜秋的瘦马说:“这叫灰耗子。”指着那黄焦焦的瘦马说:“它叫黄毛骆驼,”又指那匹枣红马说:“这叫枣木杆子。”这三匹瘦马,骨瘦如柴。陈队长又说:“六队山上没有好草,山下就是咱庄稼地,别看这马瘦不成样子,蹽起蹶子来疯快,见没好草指定往庄稼地里钻,你还是辛苦点儿,把马放到别队山上去,爱往哪跑往哪跑,我就管不着了。”

果然,那三匹瘦马,不受驯服,见庄稼地便红眼挣扎着往里拱,我奋力抓紧缰绳,怕把握不住,把绳绕几圈缠在手腕上,往往也会被从半山坡上拖至庄稼地里。我右手的鞭子,不敢重打,怕一鞭下去把马抽散了架。

靠二队山下是一片稻田,许晓雅被分在二队,在那儿拔草。那座山上虽没什么好草,我还是常把马牵到那儿,透过密林,偷窥她撅腚劳作的姿势。

吃过午饭,许晓雅堵住我,道:“哎,张哥,你放马怎放到二队山上去了?我都看见你了,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望什么?咱大队四面环山,到哪儿放马不行,干嘛舍近求远?”我害臊了,垂头吱唔道:“那儿草嫩,是马愿意在那儿吃草。”此后,我再也不去那儿放马了。

那马,不再蹽蹶子了,只跟我后面走,路过庄稼地。目不斜视,给卸了缰绳也不跑。我没有拿集体户的粮食喂马,也没有吹笛儿制造音乐让马多吃草,只是有时进玉米地里掰些个尚未成熟的玉米棒子来喂马。据说马有三岁孩子的智商,给点儿好东西吃就会循规蹈矩跟随主人。

晚上广播喇叭响了,我打开窗户,静听那宏亮的声音,“中国共产党第十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在那里我听到了一个不平凡的名字——那就是三起三落的邓小平!他又挺立起来为国家工作了,恢复了党内外一切职务,“抓纲治国,”国家有希望了!人们一定丰衣足食,安居乐业,门不闭户,路不拾遗,没有权力争斗,少却尔虞我诈,那将是多么美好的社会环境,幸福生活呵!我打开窗户,屋里的灯光是那样的亮,天上的星星是那样的明。

七月流火,天气火辣辣的热,半晌,我牵马回集体户取水,见庞延强,尤彪子,小钱,小何,小徐围在猪圈旁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小钱说:“这下好了,不用杀,直接扒皮就行了。计划只杀一口迎接新青年,死了俩,糟践一口了。”庞延强说:“这事儿还真巧了,谁也不准外传,就说咱杀了两口猪,为表示诚意,特地招待新青年的。”那猪口鼻渗血,不知是中暑还是得了猪瘟而亡的。尤彪子提起屠刀先是割掉猪头,削去猪蹄,然后剥皮剖腹,剜心取肝,套路很娴熟。

晌午,大食堂来了许多食客,大,小队领导及勤杂人等近二十人,还有六名新青年,三男三女,其中一位女子独自坐在墙角旮旯处,手扶下颏像是在思索什么。那女子似冰美人,坐在那儿是那样的从容淡定,温润如玉。

厨房里一阵阵沸出大锅煮死猪肉的味香,付书记开始讲话了!“知识青年们!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大好日子,在你们的队伍里,又增加新鲜血液,伟大领袖毛主席怎么说的来着?通过呼吸进行血液循环,呼出二氧化碳,吸进新鲜空气,这就叫吐故纳新。新青年来了,就要走一批老青年,像你们张劲这号老气横秋的青年,早走早利索,哪儿有一点儿朝气蓬勃的样子?可他就是走不了,也不是他赖在这不走,是贫下中农不答应,不给他开绿灯。我说这话的意思呢,就是希望广大知青在广阔天地里要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别把贫下中农不当回事,别把领导不当干部……”我气得两眼冒火,真想站出来指他鼻尖骂道,“你就是禽兽不如的东西!”可,还是忍了。他啰嗦了一顿够,便叫新青年面对所有人自报家门,表态发言。新青年发言都很踊跃,一个接一个站起来自报姓名,家庭出身,政治面貌,六人当中,有四个团员,他们口径几乎一致,说的都是要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把广阔天地建设成繁荣昌盛的社会主义新家园,把张劲做一个反面教材,尊重领导,做一个让贫下中农放心的好青年。

我气坏了,这哪来些小王八蛋,连我的模样都没确准,光知顺沟溜屁!该轮到最后一名新青年发言了,就是那位冰美人。她站立起来,身材俏丽,个头适中,自我介绍道:“我叫杨秋雪,生于一九五九年一个秋风秋雨愁煞人秋末的日子里,那一天刮风下雨,接着下了一阵雪,由此,我爸给我起名叫杨秋雪。我家庭出身中农,本人成份学生,政治面貌空白。至于建设美好社会主义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话,我就不说了,说了也是形式上的重复,我就是我。”

我心怦然悸动了一下,仔细看去,那女子的气质超凡脱俗,有一种永恒的美隐在其中,她很白净,椭圆形瓜子脸,衬托两只乌黑的搭肩小辫,黑缎子样的柳叶弯眉,还有长长的睫毛,罩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鼻直口圆,肤如凝脂,坐下后,膀臂圆润,是那样的淡定那样的泰然自若。她引用了秋瑾上断头台写下的凄凉词句“秋风秋雨愁煞人”,那正是举国上下“瓜菜代”的第一个年头,那年深秋的一天,雨雪交加。

小钱蹿了出来,亮出两根肉肠般的手指,说:“为了欢迎新青年的到来,我们杀了两口大肥猪,今天,咱们是大米干饭猪肉炖粉条子,点长说了,好饭不怕晚,他说余下的时间全交给许晓雅了,让她给表演个节目。”

我真想迂回靠近杨秋雪那边,放话说,“别听那小子胡咧,这人一贯撒谎撩屁,那猪根本没用杀,一声不吭就死了,是不是中暑得了猪瘟也未可知,是我亲眼所见的,吃时千万多加小心,多吃些大蒜杀菌消毒为好。”

庞延强授意小钱让许晓雅表演个节目,无非就是那单出头《新点长》,许晓雅说:“我是咱大集体点儿的文艺委员,今天的节目就交给新青年吧,你们可以自由发挥,表演好赖都没关系。”她很淡定,没有叫我回宿舍取二胡,帮她伴奏《单出头》。

新青年来劲了,除杨秋雪外,其他五人列成一排,来个大合唱,高歌一曲“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史规律不可抗拒,不可抗拒,美帝国主义必将灭亡,全世界人民必定胜利,全世界人民必定胜利!”这歌现在拿出来似乎有些过时了,可他们唱的铿锵有力,跺脚抡拳的,像撩拨打仗搞群殴那样,又像声明道:“别小看我们新来的,谁敢以大欺小,老子跟你拼了!现在我们都饿着呢,等吃完了猪肉,比这还有劲道。”

一个节目过后,仍没开宴迹象。许晓雅说:“刚才新青年表演的节目很好,现在,我很期盼没有出场的那位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新青年给大家演个节目,大家鼓掌欢迎!”尽管场上有掌声,杨秋雪还是无动于衷,说:“我不会什么表演节目,如果会早跟他们一块儿伸胳膊跺脚表演了。”我断定这是一位很有思想的女孩,我的心又怦然悸动了一下。

开宴了,新青年和各路大小队领导及点委员会人员坐在前两排,簇拥着,谁也没有废话,眼珠子都落到了餐桌上摆满的丰盛菜肴上。大碗肉,小碗酒,晶莹的白米饭,香喷喷的,无不令人垂涎欲滴。他们开始大碗吃肉,大口喝酒了,说说笑笑,吆三喝六,碰碗劝酒,好不热闹。其他人等,每人分得一碗炖肉,一碗米饭,相互眈量着各自碗的大小,巴不得用敏锐的眸子勾出别人碗里的一块肉,放入自己碗里。大家都鼓起嘴巴大口咀嚼着那死猪肉,吃得大汗淋漓,这时,谁要喊一声揭露真相道:“那是死猪肉!吃了备不住会得猪瘟的!”谁也不会理睬,并还会有人冲过来夺碗道:“你不吃我来!别在这儿散布谣言。”我尝试性的箝一块儿填入口中,品味着,真香,油腻腻的。这猪也是,死时也不留点儿异味。

那杨秋雪,吃肉时,不像其他人那样狼吞虎咽红眼吃,而是箝一块肉,扒一口米饭,显得温文尔雅,面部依然冷峻,着实吸引人。杜瑞章说:“张哥你不正经吃肉,朝后望什么?”我一时语塞了,过了老长时间才说:“你看那边,有肉有菜还有酒,多热闹。”杜瑞章说:“你是不是馋酒了?要想喝我豁出去了,给你舀一碗去”!然后他又笑了,说:“我哪儿敢,只是过下嘴瘾而已,你想呵,我可不能为了朋友喝碗酒,坏了朋友的回城大事,我给你舀一碗酒,在这种场合肯定没人追究,可过后你就惨了,小人就会说你挑唆我干的,至少你会又多加一条罪状,除了你不把领导当干部,不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还有偷酒喝三状并罚,你还想回城不?”说话间,许晓雅端来一大茶缸子酒,说:“张哥,你朝后望我,我都看见了,你哈酒吧,省的胡思乱想。”她跟杨秋雪在一桌,想必误会了。好在有一缸子酒,杜瑞章借了光。他很能喝,把脸色喝得煞白,指我说些含混不清的话:“张哥,你酒量不行,才喝多点儿脸就成紫茄子色了?可也别说,你这家伙还真有艳福,都说宣传队里没好东西。你跟许晓雅勾搭上了还真不简单,她是我班同学,在学校里就有男生给她飞纸条,她一律都给上交老师,让老师当场宣读,把那些人羞臊的无地从容,你还真行。告诉我,你们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我说:“别瞎猜,哪有的事,我俩排练节目是有黑灯瞎火一起走的时候,可都是保持一定距离,很少说话,连手都没曾碰过,哪来的发展程度?”他说:“蒙谁呢!现在咱集体户比你小好几辈的青年据不完全统计有五六对偷吃了禁果,像你这大岁数,遇到了许晓雅这样的又都爱好文艺,你还不得像狼一样?冲今儿个她给你酒喝,我断定,你俩的事肯定不简单,是隐蔽型的,哎?她恁腚是不是赶儿棉花包一样?”杜瑞章是从来不谈论女人的,他一反常态系酒精作用。他跟关贻飞相好,只是关贻飞的屁股看去没许晓雅那么丰腴。

杨秋雪被分在五队务农,五队那面山有树林绿草,山下面有溪沟,有大面积的稻田。我每放马至此山,都要停留一阵子,朝那茫茫油绿的稻田里望去。都说女人心细,很敏感,我胆怯了,不敢久留,把马赶到另座山上。马儿在细细的吃草,像品味着那首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每当我走过她那毡房,就要回头不停的张望……“

晌间,收工了,大家带着喧闹声从不同方向聚到集中营里,争抢压水井用盆子打水,去洗劳作带来的一身汗水污泥,男生可以肆无忌惮光着膀子大洗一通,女生只能洗个胳膊腿。杨秋雪很招男生们的眼球,她那腿洗过如出污泥的鲜藕般闪亮,无人可及。季文军嘻咪着凑过去,摸人一把腿捏一下,“新来的,你这腿又白又嫩,你爹妈怎造的?”杨秋雪冷若冰霜,端起盆,退后一步,猛然“哗”地一下当头泼去,把他浇个落水鸡一般。季文军恼了,穷凶极恶把盆子举过头顶,“我砸死你!……”

女生和男生打架,一般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只管往厕所里蹽便化险为夷了,而她却毫无惧色,逼近前道:“来呀!你动我下试试?”我冲动了,急不可耐挡过去,说:“大家都是喝一锅粥的,都不容易,应当像兄弟姐妹一样相处,再说人家是新来的小女生,这样动粗不好吧?”那季文军羞恼成怒,吼道:“你个老鸡哏子,算哪庙和尚!”说着便发疯般把那盆狠狠咔在我额头上,顿时,一股热流淌下,一抹,是红色的。我老毛病犯了,薅住他头发,用脚踢他脸,顺势拾起半块砖头朝他脑壳猛拍下去,他直挺挺倒下了,像一具沉重的沙袋,再要拍下去时,见他不动了,已失去了反抗能力,便收手扔掉板砖,学梁山一百单八将鲁智深那样,道:“你小子诈死,等稍后在与你理论。”

见他满脸血葫芦一般,我害怕了,想溜出去,躲到南山上静观其变,可围观的人像看耍猴一样把我团团堵住,没有缺口可逃。一些女生叫嚷着:“不好!打出人命啦!”只杜瑞章喊一嗓子“打得好!”我道:“是我打的怎么样?!打死人我偿命!有什么了不起?”不知谁腿快,跑去通风报信,不会儿,大队民兵治保人员倾巢出动,全副武装,持半自动步枪,如临大敌,把我押送至大队部隔壁一间幽暗的小屋里,然后“咣当”一声,锁上了铁门。

这间小屋,光有铁门没有窗户,不透气,如闷罐子一般,若待时间久了,会因缺氧闷死人的。

隔壁忽传一声门响,接着是争吵声:“你们把张劲押哪儿去了?!赶紧把他放了,有什么事我顶着!”这是杨秋雪的声音。

“你这小丫头!真不懂礼数,是踹门进来的吧?知道这是什么地场吗?是大队民兵指挥部!你这么气势汹汹闯进来,还要替张劲顶罪,你顶得起吗?要是出了人命案子,他是要挨枪子儿的!你当他是个屁,说放就放了那么轻松?”这是治保主任的声音。

“什么轻松不轻松!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随便抓人,天理何在?!是季文军耍流氓在先,张劲是见义勇为,挺身而出挡架,头被打出了血才不得以出手的,这完全属于正当防卫!你们凭什么抓他?是不是这儿没有是非,没有法律,没有正邪之分?”杨秋雪的话铿锵有力。又传付书记的声音,“哎?你是新来的吧?你说季文军耍流氓在先,能详细说明一下具体情况吗?他都怎么耍流氓了?”杨秋雪的声音,“看来付书记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那是有目共睹的,我现在最迫切的要求是放了张劲,他出来我进去当人质!他是为了我,我愿意为他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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