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娟粗声粗气地说:“我才不信呢!糊弄三岁小孩呢!”她的言辞近乎无礼。
老陈太太极轻蔑地瞟了范娟一眼,吐出了一口浓重的烟。
她说:“他要是还没走就好了。”望着司同,意有所指。
“他教会了我。”司同说。
她不动声色,留下了满屋子醇烈的烟草味,出门买菜了。她心情似乎很好,临出门时,用尺比了比司霞的腰。
傍晚时分,老陈太太把火锅煮沸时,司霞醒了过来。
范娟急不可耐地站起来,说:“司峰义,回家了。”
呆坐了一下午,抽了一下午烟的司峰义把手里的烟卷吸到烧春烫嘴的程度,屈指一弹,准确无误地抛进了灶坑。随后,他说:“急啥,吃完饭再说,霞儿,你觉得咋样?”
“对啊,急什么?让我大侄女吃口热的。”老陈太太说。她往锅里撒下一大把青菜,它们几乎把锅遮盖住了,但瞬间被热水烫得软趴趴地缩进锅里,油花子浮了上来。
范娟站在地上,火锅的热气布满屋内,使得昏暗的光更影绰了,她像根木头一样,恨恨地剜了司峰义一眼,去拽司霞:“走,回家妈给你作好吃的。”
她去拽司霞的胳膊,竟如拽棵根深蒂固的柳树,手感像摸一块石头,她心里发毛,松开了手。复催促了一遍。
直到司峰义也忧虑地叫了一声司霞后,司霞才冷冷地说:“司家造了孽,所以怀不上子嗣,要断子绝孙。给我立个堂吧,到我出头的时日了。”
众人听了这话,各自发出了不同意义的惊叹,其中老陈太太怅然大悟,司峰义甚为惊讶,范娟轻蔑无礼。
司同不由感叹,这段孽债,难道经由司峰义一生无子的抵偿,已还得干净了?他尚且不敢下结论,由子满传授,他已知道那些畜牲虽然未脱畜牲身体,但已经得到了通明的智慧,不过仍保留着不好的秉性,所以好与坏,以他的能力种种,还不能径直定论。
顶仙,即堂口,它的称呼众多,东北地界即为出马仙,南方即为观香,大体上的差异仍然很多。单就子满所吐露的,东北的出马仙堂口是复杂并且人员众多、分类明确的,南方观香却没有这样复杂了。
那天,司霞的脸妖气横生。
司同看着她,想起了那株硕大的辛夷花树,他有栽植一株的想法,或许长成那样的规模得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他觉得那实在太长了,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不屑地笑了,对范娟说:“住嘴。”
范娟要说什么,她很愤怒,可是被司霞一串冷笑逼了回去,那一刻她觉得司霞的眼睛里仿佛有血腥的蜘蛛。
司同第一次抽烟。他觉得它太呛了,他想他不会喜欢上抽烟的,可是他抽了三支烟。他抽烟的时候老陈太太站在他身边,她捞起了一些羊肉,递到司霞的面前,满目和善地说:“先吃饭,不管是人是仙都得吃饭。”
大家开始吃饭,除了老陈太太,没有一个人自在,司峰义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诅咒,他闭上眼仿佛能感觉到家里已经变成了洞穴,里面蜷缩着怪物,它吃喝拉撒,臭味熏天。范娟怨恨生不了孩子,怨恨司大烟枪,这时候她开始有些信了司大烟枪的事情。
吃着饭的时候,老陈太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严肃地问:“是你给我报信的吗?”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曾三次见过的那只大鸟。
司霞看着她,眼睛闪亮,随后笑了,她用筷子指了指在热锅中翻滚的鱼丸。
老陈太太觉得面颊火热起来,她舀了鱼丸给她,她像鸟一样,把鱼丸含在嘴里,脖子一抻,咕噜一声,直接咽了下去。
司同抽第三根烟时,紧绷的脸终于慢慢松弛了,他把烟灰弹在可乐瓶里说:“堂口立在哪里?”
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槐花花香,五彩缤纷的、如烈酒一样醇烈甜美的花香。这时候,他转头,看到了窗户的瘦钩月亮。</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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