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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叔叔1

紧接着,司同便不省人事了,在昏迷的前一刻,他感到被提了起来,夹在臂弯里。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颠一颠的感觉,颠了许久,同时他还隐约地听到男人啜泣的声音,像是京剧,时不时会有泪落在面颊上,顺着颧骨滑到鼻尖,泪珠在鼻尖上欲坠不坠,不停地汇聚,不停地拉长,他的面颊奇痒无比,仿佛被灼热的泪水淌出了一条沟壑。

他很长时间被混浊、影影绰绰、若隐若见的感觉笼罩着,彷如五感浸到盛满麻油的瓮中。

零碎的片段像放电影默片那样在脑海中闪动着。

有陶澄尘,有那株辛夷花树,有那些五官逼真的纸人儿,梦里陶澄尘还是活着的,他扔掉了黑伞,它变成蝙蝠飞进森林,那些树成精了,它们怪叫着,像狐狸叫,像蛇的信子声。他仿佛身处在黯黑的世界中,一把刀在肚子里刺破了陶澄尘的肚皮。他感到无比伤心,泪水像滚珠一样,无法抑制地流出来,他哭得上不来气,却在心中纳闷地想着:我怎么会这样伤心呢?

老陈太太留意到昏迷中的司同发出哭声时,急忙地移动到他的身边,抚摸着他的胸膛,一面哄着一面哼着当地的小调儿。

终于,司同的哭声止住了,泪水顺着他的眼窝滑进耳朵中,留下了一层光滑的泪痕,像是一条小蛇。

老陈太太取出了司大烟枪的烟杆,捡起了戒了四十年的烟叶。以左腿膝盖顶着右腿腿窝的姿势坐在司同的身边轻轻地摇晃着,她捻起一手指肚干燥的烟片儿塞烟,耳边回荡着司大烟枪的话:姑娘,你不要再抽烟了,在娘家我供着你,到了婆家还能这样任意地抽吗?

那年头,即是最便宜的烟叶也是勤俭人家拒绝的货物。

她划着一根火柴,嘬着烟嘴,引着烟和空气疏通烟管,烟呛进口里,出于感动,热泪配合着火热的烟雾流了出来。那么亮的火光,却不及她饱含热泪的双眼明亮,那双眼彷如河底捞出的黑石头子,异常的洁异常的亮。

她接连抽了一天的烟,像要把上半生没抽到的烟全补回来一样,稠密的烟雾已布满屋里,辛辣的烟草味儿不停地从喉管灌进她的肺子,随着一大口一大口的烟从她的鼻子和嘴角喷发出来,她的精神越发的抖擞了。她觉得自己面颊的肌肉似乎已经松弛得多,现在连眼睛也懒得睁了,到了晚上时,她困得直点头,还在不停地抽着烟,浑浊的光芒从她的眼角流溢出来,像是粘稠树脂那样。

她察觉到自己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那种不服老不服输的劲头倏忽地被磨灭了,她现在出奇的脆弱,不再是风雪中坚挺脚步的人。回想既不曾笑过也不曾怒过的一生,她甚至不曾痛痛快快地倾述一番,如今司同的叔叔却突然出现了,是要抢走他吗?

她的心枯萎了,奄奄一息地等待着夺取生机的风雪,在此之前,唯有呆呆地望着眼前恒久不变的景色索求安慰。

“不,不,不!”司同大叫着醒了。他看到姥娘嘬嘴缩腮,深深地吸着烟,烟头的火噼噼啪啪地响着。一霎时,他发现姥娘已经非常苍老了,满目千纹万皱,他问:“姥娘,我怎么回来的?”

她苍老的脸在浓厚的烟雾里朦胧着,说:“有个男人把你送回来的。”

说出这句话,她如同吐出一根鱼刺,嗓子里划出道道血印。

“哪个男人?”司同说。他已有预感,那张凶相的脸在他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她望着他,盯得他感到心里发毛,她说:“那个疯子,傻子。”

“他现在在哪?”司同问。他的戒备减少了一些,他已脱离危险,躺在火热的炕上,处在司大烟枪盖的房子内,如果男人对他有不轨的心思,他现在应该已被饿鬼灌进了一肚子火汁,大卸八块地藏在麦秸垛中。

“南屋呢。”老陈太太说,“司同,那件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算什么结果,尽早搬家吧,我明天去买票,姥娘,你说咱们去哪?”

她痛苦地摇着头,说:“哪也不用去了,哪也不用去了。”

司同不解地问:“怎么了姥娘?你怎么了?”

“司同,姥娘不能隐瞒你,也不能骗你。那个男人是你杀千刀的父亲的弟弟,他随着你父亲到下洼村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样大,你瞧瞧,你们的眉眼多像啊。他这次来,我想不是为了别的事,如果他来认你,你想跟他走就跟他走。”</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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