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儿得儿,驾驾,哦哦,吁吁”,田野上传来使唤牲口的吆喝声,现在是五月初,还未割麦,怎会耕田。只是这些逃荒返家的难民误了农时,只得于这个时节耕种。刘洪起一路看来,到处是抛荒的地亩,此时,眼前出现一片青碧的野草,草株排列得甚是齐整,他心中有异,又看了看,问道,这可是水稻?陈高正回道:“正是,咱这地方,过了淮河就种不得稻子,凤阳正在淮河以南,河北的地漏水,却是种不成”。王昺关切地问道:“一亩可收几斤?”。“回驸马爷,年成好时,一亩可打两三石,平常年景也就一两石”。王昺闻言吃惊,一亩地收两三石,就是三四百斤,是旱地产量的三倍,且旱地种的还是粗粮,这个亩产量与江南没有分别,江南的松江府,苏州府,常州府,三个府承提了大半漕粮,每个府缴的漕粮都远远多过河南一省,就是因为江南稻田亩产量高。但陈高正又道,这凤阳地面也只有少数地亩可种稻,只因水上不去。刘洪起闻言,陷入沉思。
凤阳正西十余里有一座曹山,曹山西面则是一旺湖泊,名叫龙湖。曹山南坡下的丛林里有东瓯王汤和墓,这位开国元勋里唯一得以善终的人归宿于此处。汤和是信国公,但人一死都得追赐加一级,这就变成了东瓯王。下午时分,几十骑自东向西,顺着缓坡向曹山行去。
“先生豪侠自喜,倜傥有大志,尚节义而薄功名”,“伯爷错赞,学生有大志又谈何薄功名。伯爷,我那三件事还请伯爷细细奏陈”。“知道了。一是放权,二是给粮,三是——”,张国纪说到这,顿住了。刘洪起笑道:“三是减员,学生寨中老弱千余口,需迁出去由朝廷作养,寨中才好添些精壮,以练成精兵”。“老了,脑筋不好使了”,张国纪自嘲地笑了笑。
“何人可为大将,何人可为偏裨,以何策固陵寝,以何策固黄淮颍霍间,使贼来无路,即来无去路。何人可分忧,何人不可分忧,请先生一一指示,抑或做竞夕之谈”。这是王昺第一次称刘洪起先生,驱动了人类历史的汽机,仅换来先生二字,这老家伙果然识货,甭想以五色土之类的玩意蒙他。为了解除这老狐狸的戒备,付出的代价也大了点。刘洪起笑道:“驸马爷所问岂是学生所能解的,还请驸马爷奏闻皇上,借着凤阳屯垦,招集流亡,将我那西平寨中千余口老弱迁到这帝乡,由朝廷供养,且拨与地亩。学生在中州乱世背着这么大一个包袱,如何守战?若以侵冒赈粮之罪抄没武宁侯,还怕少了我这一千口老弱的口粮?”。张国纪道:“八贼那婆子营八百口妇女,是否一同迁来?”。刘洪起道:“那些是元大人的人,学生只是代为照看,是迁到凤阳还是在陈桥镇寻一处所在安置,需元大人与朝廷商议”。刘洪起心中却道,陈桥镇是我布的一个点,可不要给我搅了,只是这陈桥镇三字也太犯忌,那是老赵黄袍加身的所在,只怕要不了几年,就会有人由陈桥镇这三个字引发联想。
天色渐晚,数十骑由东至西,顺着缓坡向曹山行去,两边是灌木与野草的世界,都是曾经的田亩,长灌木的地方抛荒有数十年了,也许更久,而长野草的地方,抛荒也有十多年了吧。在后世,京沪铁在与淮河交叉前,在淮河南岸,会有一小段铁路与淮河平行,两者相距数里,而现在众人所处的位置,便在这条铁路南边二里。
行过一片杂木林,眼前现出一片地亩,田里是筷子高的绿苗,绿苗的根部发红,却是棉田。一阵西北风刮来,张国纪心中一紧,不由叹道:夏至风从西北起,瓜菜园里受熬煎。意思是夏至时刮西北风,多半会干旱无雨。众人又行过一片树林,眼前是一片麦田,青色的麦穗已到了灌浆时节,但却迟迟不见雨,而且这里处在坡地上,无法引水灌溉。众人又行了一会,终于行到缓坡尽头,山势陡然向上,阻断了道路。在这坡与山的分际,刘洪起引马不前,向右观望,右面的山脚下是那所大专的位置,他想了想,也实在没什么好追忆的,大学三年他没与女生说过一句话,男生里也没一个朋友。
时才一路行来,在三百多年后,路两边是些游戏厅,录相厅,饭店,以及摆在门口的桌球台。在后世,这里是郊区,远离繁华,青山绿水,山水之间再添上这么座绝无学习压力大专,可谓养人。那是些九十年代中期的青春,那时,流行的是恋曲19990,是沧海一声笑,是我刀,我剑如何如何,那时流行音乐还是有些精品的,这些精品与许多青春一同流淌,后来,连音乐也消亡了吧。那时没有电脑,只有录相厅与游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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