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高跟鞋声音逐渐接近,他脑海里始终徘徊着她在冷风中朝他独自走来的画面,顿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红薇说道:“明日再练。”丢下怔然的红薇一人,大步朝倪筱尔走去。
两人终于在雪地里站定,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被冻得通红的脸,早已瞥见了重央手中提的鸡汤,顿时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有事?”他故作清冷地问道,身子却微微向风口的方向偏了偏,替她挡住呼啸而来的寒风。
倪筱尔扬起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过一丝难受,“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单亦宸瞬间僵住。
倪筱尔垂头轻声道:“要不是重央来家里取文件,是不是我就压根就见不到你了?”她想起最近与单亦宸之间那些莫名其妙的疏离与冷战,顿时鼻子一酸,心里多了几分委屈。
“单亦宸,你怎么能这么霸道,就只许你和旁的女人卿卿我我,不许我和别的男人说说笑笑?”一脸谴责地瞪着单亦宸,只等他说出一句令她气愤的话,就转身扬长而去再也不理他。
出乎意料的,他平静地凝视她良久,忽然轻声笑了,仿佛冰封的大地一瞬被解冻,暖色动人,虽悄无声息却温柔入骨。
他抬起手,伸手刮了刮她被冻得越发通红的鼻子,冰凉丝滑的触感令他忍不住收回手,俯下身来牙关轻阖,轻轻咬了咬她的鼻子,痛得她捂住鼻头一脸愤恨地推开他,“你干嘛?”
他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地回答:“作为你这么久才来找我的报复。”
在新西兰的那几天,他一直等着倪筱尔来找自己,谁知等了足足十天她都没有要去的意思,既然她不去,他只能放下男人的尊严回来了,要不是他刻意让重央告知她自己的行踪,估计她现在都迟钝到不肯来见他。
关耀宇说的没错,对待女人就像拉皮筋一样,要松弛有度,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所为。
一颗子弹破空的声音忽然传来,单亦宸耳朵微动,忽然察觉到子弹是朝着倪筱尔的方向飞来的,顿时敏捷地搂住她转身避开弹道飞行轨迹。
子弹有惊无险地擦着单亦宸的肩膀飞过,倪筱尔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与红薇带着嘲讽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仿佛无声地挑衅,她挑了挑眉,这才冲单亦宸露齿一笑,“空包弹而已,这么紧张她,以后就让她少来军区。”说罢收起枪就要走。
倪筱尔不气也不恼,她忽然侧头朝单亦宸道:“借你的枪一用。”不顾单亦宸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她飞快地拔下他腰间的配枪,朝着红薇的背影“砰砰砰”连开三枪。
红薇的背影僵住,身后的重央也惊呆了。
半晌,红薇恼怒地回头,咆哮道:“你这个女人疯了不成!”她每一枪打的都是实弹,且每一枪都十分准确地从她的头顶,耳畔和腿间穿过,如果她刚刚躲了,恰好就会撞上那三颗子弹血溅当场。
倪筱尔笃定了红薇不会躲,因为红薇根本就不相信倪筱尔的枪法能够击中她。
红薇的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将一切都想清楚之后,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多了几丝厉色,一直以为倪筱尔是只善良的小白兔,却没想到单亦宸身边的女人个个都不好对付。
倪筱尔平静地收起枪,淡淡道:“我只想告诉你,我也不是好惹的。红薇,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性。”嘴上虽说得平静,握着枪的手却早已被汗湿,她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幸好老爸枪法不错,曾教过自己几招,不然今天一定会吃瘪。
瞥见了单亦宸眼中的笑意,红薇的眼神冷了又冷,最终与重央交换了一下眼神离去。
单亦宸伸手握住她的掌心朝屋内走去,察觉到濡湿一片,顿时有些心疼,他回眸微笑,“红薇伤势好转之后,右手复原效果不佳,我帮她进行复健训练。”
他是在跟自己解释之前的一幕吗?倪筱尔抿嘴一笑,低头给他准备碗筷。
单亦宸从身后环绕住她,“你亲手准备的?”
察觉到重央在不远处站着,她忍不住羞涩地推了推他,脸上飞起了一片红霞,“别闹了,菜都快凉了。”
虽然舍不得这么快松开,只是碍于要维护首长的威严,单亦宸不得不松了手坐到一边开始吃饭。
两人安静地相对而坐,视线交缠间默契而又甜蜜,倪筱尔看向窗外的大雪,心里始终记挂着乐芸那天满脸泪痕的央求。
说还是不说?她在心里天人交战许久,没有意识到一旁的手机震动了许久。
单亦宸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示意她接电话。
她急忙拿了起来,只听见乐芸凄凉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少夫人,许昇今天下午就要离开,你答应过我会让他留下的,如果留不住他,我宁愿死……”
电话就此中断。
乐芸在逼她,甚至是以死相逼。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艰难地看向单亦宸,“我今天来,是想求你让许昇留下。”
悬空的筷子停住,他停止了吃饭,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渐渐的,他的唇角勾出了一抹危险的笑意,眼中却半分笑意也没有,“十天没见,你来了却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
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掩饰,只能硬着头皮一条死路走到底,“亦宸,乐芸来求我了,希望许昇能够留下,我……”
“我说了,我不想提这件事。”他打断她的话,不悦的神色越发明显。
“可是许昇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不能这样对他!”她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了,“如果你始终不肯答应的话,我就亲自去求爷爷。”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立刻后悔了,咬唇迎上单亦宸幽深的视线,她涩声道:“亦宸,你就答应我这么一次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你的话。”
单亦宸抬起端凝冷淡的眸子,如果不是他眼中的那抹嘲讽越发深厚,倪筱尔会以为他答应她的要求了。
“可惜你来迟了,许昇昨天就离开了。”
她浑身一震,怎么会……
“不可能!他明明今天下午才走,乐芸都说了,不会有错的!”她“嚯”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
死一般的沉寂之后,她忽然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是你让他先走的对不对?”
他的沉默在她眼中成了默认,倪筱尔的眼泪瞬间大颗大颗落了下来,“单亦宸,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她咬牙摔门走了出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单亦宸脸上一闪而过的疲倦。
没过多久,小莫冲了进来,急急道:“首长,你怎么不告诉少夫人是许团长为了躲避乐家大小姐,自己亲自要求去南非的啊?”
要不是重央拉着不让他进去,他早就冲进来说出真相了。
“跟着少夫人,别让她出事。”他站在窗前,看着那一抹娇小的身影越走越远,脸色苍白。
小莫狠狠跺了跺脚,又冲了出去。
单亦宸低头苦笑:倪筱尔,在你的心中,我单亦宸究竟算什么,竟连一个小小的许昇都比不过吗?
倪筱尔最终没能阻止许昇的离开,甚至连送他离开的机会都没有,心底的愧疚以及不安,无限的放大。
乐芸得知他早已经走的那一刻,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倪筱尔忍不住伸手去扶她,脸上忽然火辣辣一疼,乐芸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眼里泛着无边的恨意,“是你,是你连累了许昇,让他离开我,现在我又是一个人了,你很高兴对不对?我告诉你倪筱尔,你得意不了多久,你知道上次去新西兰,单亦宸带了谁去看望单爷爷吗?我看你被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就告诉你吧,单爷爷希望单亦宸娶红薇为妻!”
倪筱尔的一耳光还没让她回过神来,安慰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为什么事情的焦点忽然从乐芸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乐芸见她一脸木然,顿时解恨地大笑了起来,“单爷爷从来就没喜欢过你,单家也绝不可能真正接受一个平凡普通的你,倪筱尔,你有自信能和红薇比吗?”
恍惚之中,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单老爷子看向红薇时眼中的满意与疼爱,那是她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的温暖。
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红薇一脸倨傲地告诉过她,“我和单亦宸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又忽然想起,在医院的那一次,红薇对单亦宸说,“我爱你。”而单亦宸却没有推开她。
这几日的分离,以及不久前在军区所看到的那一幕,即便他解释了……
心,仿若一下便空了。
只是她依旧倔强的看着乐云,坚强的说道,“即便是单家的人再喜欢红微,最终单亦宸娶的都是我,这一点,无可厚非。”
平淡的腔调,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
走出乐家时,外面早已天黑,看不清楼下的阶梯,她脚下一滑,竟然狼狈地摔倒在地上,脚踝处隐隐作痛,冰冷的雪让她的痛觉神经更加敏锐,她咬牙刚从地上站起来,一个女子忽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路灯下,许怡的脸上仍有未干的泪痕,她一脸愤恨地盯着倪筱尔,“乐芸姐和我说,是你让我大哥去了南非?”想起家中父母的失望和乐芸的眼泪,她难掩心中恨意,忽然抬手一巴掌朝倪筱尔挥去。
倪筱尔闭上眼睛,等待着今天的第二次耳光来临。
半路上却被一个人截住了,小莫一把推开许怡,怒道:“首长说了,对少夫人不敬的人,绝不轻饶!”
许怡抹了一把眼泪,恨声道:“你们的少夫人害得我哥远走南非,一耳光已经算是对她的仁慈了!”
小莫立即跳了起来,恼火道:“许大小姐,你哥为什么要去南非,那要问问乐芸小姐是怎么纠缠你哥的!我老实告诉你吧,是许团长亲自要求去南非的,他呀,就是想摆脱乐家小姐的纠缠,跟我们少夫人没有半点关系,跟我们首长更没有关系!”
许怡半信半疑,“你没骗我?”
小莫叹了口气,“其实你哥走了也是件好事,我就不信你看不出,许团长对那位乐小姐当真是半点情意也没有,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幸福。”
许怡止住了哭泣,忽然想起刚刚对倪筱尔的无礼,顿时觉得歉疚起来,她正想要对倪筱尔道歉,忽然愣住了,“少夫人去哪儿了?”
小莫回头一瞧,果然不见倪筱尔的影子,他顿时急了,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刚刚还以为自己对许怡的解释少夫人全都听见了呢,敢情全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啊。
“少夫人,等等我!”小莫跳上车追了上去。
冰寒的雪夜里,倪筱尔站在倪家小院的门口,听着从里面传出的欢声笑语。
刘雯雯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爸,阿姨,我把烤炉搬到阳台上准备烤肉了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刘雯雯出现在了阳台上,低头弄着炉子。
没过多久,杨万丽也出来了,手里抱着烧烤用的蔬菜,一边走一边回头笑着跟倪震说着什么。
任谁看来,这都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杨万丽一边拿烧烤的签子串住生菜,一边叹了口气,“要是筱尔在的话,家里就更热闹了,我记得以前她最喜欢吃她爸爸烤的羊肉串了。”
倪震笑着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筱尔嫁进了单家,单亦宸还能让她受苦不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呀,也别太担心,过几天咱们几个一块儿去看一看她。”
刘雯雯也在一旁帮腔,“是呀,阿姨,我最近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刚好可以陪你们去单家走一趟。”
倪筱尔听得眼睛泛酸,不忍再看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她低了头正要从家门口离开,忽然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炮仗的声音。
“轰隆轰隆”两声过后,倪家小院门口的两株藤蔓植物“哗”的被炸飞,连带着杨万丽与倪震种的蔬菜园子也遭了秧,泥巴四溅,菜苗齐飞。
刘雯雯探出了脑袋,顿时急得跳脚,“哎呀耀宇送我的紫藤花……”一转身就匆匆下楼。
倪筱尔以为是哪家孩子调皮,谁知道昏暗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后门绕了出去,她立马跟着追了上去。
“谢小诗!”倪筱尔忍不住大喊出声。
前方的谢小诗顿住了脚步,半晌才默默回头,倪筱尔哭笑不得地奔上前,一把扯掉将她的脑袋包成个粽子模样的围巾,“你以为打扮成这样就没人认识你了?大半夜的跑到我家来炸菜园,你神经病是不是?”
谢小诗干笑了两声,随后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神经病的不是我,是关耀宇!那个臭男人跟我连床都上了,别说花了,就是连块砖也没送过我!刘雯雯凭什么就能得到他送的紫藤花!”
“所以你就巴巴跑到我家来把花给毁了?”倪筱尔忍不住扶额呻吟。
谢小诗拍了拍倪筱尔的肩膀,“你放心,叔叔阿姨的菜苗改日我一定如数奉还,我谢小诗说到做到。”
倪筱尔不用想也知道,依照谢小诗的作风,她一定会命人拉一辆卡车到集贸市场,将所有的蔬菜都搬上车随后送来倪家。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郑重其事地看向谢小诗,“炸了我家的菜园,你是不是觉得很愧疚?”
谢小诗老老实实地点头,顺便加了一句,“我会努力补偿的。”
倪筱尔狡黠一笑,“补偿的机会到了,谢小诗,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好吗?”
大半夜地站在单家宅子外面,谢小诗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万一那个冷面军长扼住她的脖子或是拿枪顶住她的脑袋逼问倪筱尔的下落,她是该先保住命要紧呢还是先先保住命要紧?
打定主意之后,她挺起胸膛,按响了单家的门铃。
没过多久,兰姨奔了出来,见到谢小诗,顿时热情地打开门将她迎了进来,“谢小姐,您怎么来了,少夫人没跟你一起回来?”
谢小诗潇洒地耸耸肩,“筱尔?我没见到她啊,对了,我今天来,是来找关耀宇的。”
兰姨疑惑地看着她,“关少爷没来过这里啊。”
谢小诗拍了拍兰姨的肩膀,嘿嘿笑了,“我懂的,兰姨,一定是关耀宇躲着不想见我,才叫你这么应付我对不对?这样吧,我亲自进去找一找他,如果他真的不在,我再离开好吗?”
她一阵风似的从兰姨身边经过,完全忽略了兰姨无奈的表情。
刚大大咧咧地闯进客厅,就被坐在中间的男人给吓到了,明知道单亦宸会在,仍旧忍不住暗自抖了一下。
这位单军长,估计也只有倪筱尔才能扛得住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了吧。
“谢小姐别来无恙?”淡淡的一句话将谢小诗的后退的脚步给拽了回来。
她的脸上迅速堆起了灿烂的微笑,“我是来见耀宇的,他人不在吗?”装模作样地四处搜寻了一下,顿时怒气冲冲地跺脚,“他一定藏在客房里对不对?想躲着我?没门儿!”
心里则暗笑了一声,忍不住夸奖了一下自己炉火纯青的演技,拜托,就是知道关耀宇不在才会以他为借口来单家一探究竟啊,她谢小诗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说好了再也不见,怎么能丢下自尊心屈服于一个男人的脚下?
单亦宸微微一笑,“谢小姐请随意。”
谢小诗毫不客气地直奔客房,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掀开床罩被单,一旁的佣人急得跟着她四处转悠,“谢小姐,关少爷真的不在这儿,我没骗你。”
“那有其他人在这儿留宿吗?”谢小诗从怀里掏出一张钞票,塞进了佣人的手里,循循善诱地问道。
佣人眼睛一亮,悄悄将钱收了起来,顺便指了指最后一间客房的位置,悄声告诉谢小诗,“在那儿。”
谢小诗几乎忍不住想要仰天长笑,倪筱尔派她来看看家里有没有陌生女人留下的痕迹,却没想到她今晚居然能够人赃并获。
单军长偷藏着的情人,她一定要帮倪筱尔揍得这个女人满头包!
想到这里,她摩拳擦掌地靠近,贴着门听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谢小诗活动了一下腿脚,随后气运丹田,对准门的方向,一脚狠狠踹了上去。
“扑通”一声,门摇晃了两下,倒了。
门洞大开的客房里,浑身**的男人愕然地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突然出现的谢小诗。
谢小诗得意地抬起目光看向房里的人,忽然呆若木鸡,她指着他,急吼吼道:“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关耀宇也呆了,谢小诗的出场方式太令人震撼,以至于他一度忘了自己刚从浴室出来,一阵凉风吹过,他这才低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见谢小诗的眼睛一个劲儿地朝他下面瞅,顿时又怒又羞,“谢小诗,你给我出去!”
谢小诗嘿嘿一笑,“摸都摸过了,还怕我多看上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忽然又回头冲关耀宇嫣然一笑,“比我昨晚找的那个黑人帅哥小多了!”
关耀宇怒了,一把抓住谢小诗将她给拎了回来,他气得咬牙切齿,双眼喷火,“小?谁小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谢小诗神清气爽地又补了一枪,“不仅小,而且短。”
关耀宇觉得自己的脑子被怒火烧得短路了,他眯眼一笑,“好,那我就让你尝尝短小君的厉害!”
一把将谢小诗掀翻在床上,撕了她的衣服就开始埋头亲吻。
谢小诗不甘示弱地翻身骑在他身上,怒道:“你究竟有没有一点身为男人的自觉性?门还没修好呢!”
关耀宇气得死去活来,却只能忍气吞声上前将门修理好,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关耀宇依旧在跟一枚螺丝钉做斗争,他满头大汗地回头瞅了一眼谢小诗,却发现她趴在床上睡着了。
平常吵闹得令人讨厌的谢小诗睡着的模样颇有几分符合她谢家千金小姐的身份,恬静而又温婉。
他觉得十分新奇,忍不住搁下手里的活,走到床畔低头看着她。
关老头子说,只有让他娶妻生子,才能够收心,一门心思地为关家继承家业。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来都不想继承什么家业,更加不是一个能够收心的男人。
他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单亦宸不一样,单亦宸从小失去父亲,又在单老爷子的严厉教导下长大,身上背负的重担岂止千斤万斤,迎娶倪筱尔,是他用一生只有一次的任性换回来的。
关耀宇没有单亦宸的腹黑与隐忍,他绝不允许关老头子用婚姻束缚他的自由,更加不允许自己用不负责任的婚姻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儿。
“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一个男人一生只爱一个女人,这种奇迹我只在单亦宸身上见过,对于我,根本就不可能,所以,谢小诗,别指望我会对你做出任何承诺。”他低声说完,伸手替谢小诗盖上被子,正准备离开,忽然被抓住了袖子。
他回头,刚好对上她缓缓睁开的眸子,谢小诗抓着他的袖子,像个孩子一样执拗,“如果我不需要你给的任何承诺呢?”
她期盼的眼神令他心中无来由地一痛,关耀宇缓缓松开手,漫不经心地笑了,“那你就和我身边的linda,cheery和susan她们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想要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电话,对方就会趋之若骛,不想要的时候只需要一张支票,对方也会识趣离开,彼此之间不纠缠不用情,只要满足彼此的生理需求即可,这样的双方,不叫男女朋友,叫做床伴,或者是—sexypartner。
“如果你愿意这么作践你自己的话,我不介意。”他笑着耸耸肩,一脸轻松。
谢小诗眼中的亮光渐渐黯淡,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那刘雯雯呢,她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关耀宇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半晌,他坦诚地笑了,“或许是在这一刻真的爱上她了,又或许是,她柔弱得让我觉得心疼。”
这样直接坦诚的关耀宇,残忍到令她感到窒息,谢小诗缓缓地走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告诉我对你死心的方法。”
关耀宇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忽然笑了,“和我上床。”
她毫不犹豫地脱掉自己的衣服,在他的注视中躺在了床上,羞怯,紧张,耻辱和心痛如同潮水一般朝她涌来。
她闭上眼睛,却听到关耀宇淡淡说道:“不好意思,我约了gloria,改天吧。”
门被关上,他走了。
她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是耻辱,也是无声无息的绝望。
谢小诗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发现地毯上坐着一个同样失魂落魄的女人,她长发散乱,双眼无神,手里拿着一瓶喝到见底的红酒。
一把夺过倪筱尔手里的酒瓶子,谢小诗仰起头将瓶子倒过来摇晃了两下,滴了两滴在嘴里,空了。
走到酒柜里才发现自己精心收藏的好几瓶名贵红酒全部被横扫一空,顿时怒了,“倪筱尔,我的酒呢?”
身后咕咚一声,她急忙回头,只见倪筱尔彻底栽倒在了地毯上,醉醺醺不知所以然。
谢小诗叹了口气,将倪筱尔扶到床上躺下,看来这一夜,心情不好是不只是她而已。
天蒙蒙亮的时候,倪筱尔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起床,见谢小诗仍旧在床上,顿时走到窗户旁边将窗帘拉开,这才发现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阔别多日的暖阳重新挂在了天边,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片庭院,驱散了她心里的几许阴霾。
想起今天律所还有事情做,倪筱尔立刻收拾好着装奔往锦风,一进办公大楼,倪筱尔就看到了一张人事调令贴在一楼的大厅内,不少人都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倪筱尔挤了进去,顿时怔住,四周的同事见正主终于出现,顿时纷纷散开,同情的目光朝她扫过来。
倪筱尔竭力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走进电梯,内心忽然被狠狠冻住,冷得透彻心扉。
就在这个冬天,锦风律所的人事大地震来临了。
叶苗苗被正式任命为律所的合伙人,占有百分之二十的股权,成为律所的股东之一,与她对比明显的则是,倪筱尔被发配边疆,连那间小小的办公室也保不住,从第十层办公室直接降到了第五层。
所有人都彻底明白,这一次,叶苗苗已经成为了凌宇轩的爱将,倪筱尔被弃子了。
从电梯门到第十层的办公室,只不过短短的几步路,倪筱尔却走得十分艰辛,似乎有什么东西强行压迫着她,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勉强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灿烂的微笑,这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不出所料,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同情与怜惜,更有甚者,上前来握住她的手心,一脸语重心长的模样,“筱尔,我们相信你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一个说话干脆利落的同事忍不住抱怨道:“自从锦风换了总裁之后,叶苗苗就成为了锦风最得宠的人,打压下属不说,连自己的好朋友也不放过,真不知道凌总为什么把她招进来。”
“切,你没看到叶苗苗这段时间打的都是大案子,无往而不利,一路胜利到底啊,换做是我,我也会选择提拔叶苗苗的。”又有人小声反驳道。
倪筱尔瞪了几个碎嘴的人一眼,轻声道:“别胡说!”
是她自己对工作不上心,关叶苗苗什么事情?正低头收拾着东西,一阵轻快的高跟鞋的声音笃笃地传来。
大家见到来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散开。
叶苗苗春风得意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见倪筱尔神色懒懒,顿时微微一笑,“筱尔,我知道最近你工作压力大,不然,我帮你跟总裁请假一段时间,你回去调整一下?”
倪筱尔瞥见她纤秀的无名指上戴着的尾戒十分精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叶苗苗注意到她的目光,顿时骄傲地翘起了小手指,“好看吧?这可是瑞恒集团的总裁送我的礼物。”
瑞恒集团的总裁不是有妻子吗?倪筱尔心里暗自嘀咕了两句,有心想要提醒,却见叶苗苗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顿时咬唇保持了沉默。
“苗苗,凌总在办公室吗?我想去找他一趟。”倪筱尔对叶苗苗说道。
叶苗苗一怔,“你找凌总干什么?有什么话我可以帮忙转达的。”
然而倪筱尔坚持要亲自见到凌宇轩,叶苗苗拗不过,只得将凌宇轩的行程表告诉她,“凌总今天应该在西郊陪瑞恒王总打高尔夫。”
倪筱尔打定主意之后,亲自驾车前往西郊。
凌宇轩似乎知道她要来,一早就懒洋洋站在休息区擦拭着额上的汗意,见到她顿时唇角一勾,笑了。
“跟我先去挥两杆。”他不由分说扔了毛巾拉着倪筱尔往王总身边走去。
倪筱尔慌忙解释,“凌总,我不会,我今天找你是为了……”
“这件事待会儿再说。”他笑意不改,将犹犹豫豫的倪筱尔一路推到了王总身边。
等见到了这位王总,倪筱尔顿时觉得有几分眼熟,王总也疑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之后,顿时认出来了。
“你不就是单首长的妻子倪小姐吗?”王总忽然恍然大悟地指着她说道。
倪筱尔这才回忆起来,二人曾在婚礼上见过,当时王总还与单母客套了许久,听单亦宸说,这位王总军政背景雄厚,一度想拉拢单家为他的商业帝国做嫁衣,只是单老爷子觉得此人心计深厚,一直不愿与他深交。
凌宇轩伸手揽住倪筱尔,绅士微笑道:“倪小姐也是我们锦风律所的一名律师。”
王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点头恭维,“单首长真是好福气啊,能娶到这么一位既漂亮又精干的夫人。”
两人的话题从倪筱尔开始慢慢转移到这次签署的案子上,倪筱尔这才明白,凌宇轩分明下好了套给她钻,利用她是单家媳妇的便利与王总拉关系。
等到王总十分配合地将合同的事情一一签约完毕时,凌宇轩才含笑与他告别。
一回头发现倪筱尔一脸冷淡,顿时耸耸肩笑了,“这件事能这么快搞定,功劳全都在于你。”
倪筱尔摇头,“我不想要这种功劳,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将我一直降职?”自从结婚以后,她虽然很少出现在锦风,但却从没有在法庭上输过官司,任何一件上司交代的事情都尽量做到完美无缺,她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会差劲到连十楼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凌宇轩慢条斯理地挥了两杆高尔夫,抬起手发现球入洞了,满意地露齿一笑,完全将倪筱尔的气愤不放在眼里。
倪筱尔见他自顾自地玩耍,顿时十分恼怒,她指着一旁的高尔夫球杆,大声道:“我跟你比上三局,要是我赢了你就告诉我为什么!”
难得见到她被气成这样,面对倪筱尔发起的挑战,凌宇轩饶有兴致地笑了,“既然你想要比,那我就给你机会。”
从没学过高尔夫的倪筱尔自然比不过常年来打的凌宇轩,自然输的十分凄惨,她看着白色的小球再一次绕过球洞离开,气馁地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凌宇轩笑着递过一杯饮料,“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就告诉你被降职的原因。”
她却不敢相信他,只因为凌宇轩的整个气质看起来就像是随意不羁的痞子,说出的话着实没有信服力。
凌宇轩微微挑眉,拿起衣服径直走了出去,“信不信由你。”
犹豫了片刻,倪筱尔最终还是跟着他奔了出去,凌宇轩似乎有十分紧急的地方要去,一路上将车开得飞快,短短十分钟之内接了不下五个电话。
只听到平时漫不经心的凌宇轩在讲电话的时候温柔小声,似乎在哄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倪筱尔转过头,好奇问道:“看你刚刚这么温柔,是你妹妹?”
他握住方向盘目不转睛地微笑:“是爱人。”
爱人?倪筱尔半信半疑地扫了他一眼,原来他有喜欢的女人了。
等车子停在了一辆半山豪宅的车道上,老远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凌宇轩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阴霾,却很快对她笑了笑,“你帮我哄好里面那位,我自然会给你答案。”
不待倪筱尔回答,他抓住她的手一副十分亲密的模样走了进去。
倪筱尔挣脱不开,只得由着他胡来。
一个佣人慌慌张张迎了出来,“少爷,夫人她又不肯听话了。”
凌宇轩面色一变,匆匆朝里面走去,只见一幢西式别墅的屋顶上,一个瘦弱的女人站在上面,长裙随风飘飞,看她摇摇欲坠的模样,似乎在上面站了很久。
一群佣人围在下面,一脸紧张,“夫人,您小心啊!”
倪筱尔吃惊地看向凌宇轩,他似乎司空见惯了,扫了屋顶的女人一眼,淡淡吩咐道:“拿镇定剂来。”
不多时,佣人匆匆递上注射好的针筒。
凌宇轩看向倪筱尔,“你将镇定剂注射进她体内就行了。”
“我不去!”她脸色一紧,后退了两步,这幢空旷的别墅和站在屋顶的女人总让她觉得一切都很诡异,心里隐隐透着几分不安。
然而凌宇轩却淡淡笑了,“那你就呆在锦风五层吧。”**裸地利用职权威胁她。
倪筱尔咬牙,“好吧,可是你也要说话算话!”她拿了针筒,直奔屋顶。
浑身大汗地爬到了女人的背后,倪筱尔才发现因为落脚处滑不溜秋,一不小心就会跌下去,这么冷的天,那女人却赤着脚,仅仅穿了一条单薄的连衣裙。
她似乎听见了身后的动静,静静地回头看向倪筱尔,双眼空洞得令人感到害怕,一双干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良久之后,女人忽然怒了,“狐狸精!你又想来害我对不对?”
倪筱尔怔了怔,眼见她情绪激动,背后就是十几米的高度,顿时慌忙摆手,“夫人,我是倪筱尔,凌总的下属,你可千万别误会!”
那女人冷冷笑了,“你别骗我了,他一直都这样,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似乎越说越气愤,她又朝外檐移动了两步,看得倪筱尔惊心动魄,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跌下去。
握紧手中的针筒,倪筱尔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女人大声道:“没错,我就是她带回来的女人,我告诉你,这个男人早就不喜欢你了,你别以为从这儿跳下去就能挽回他的心!”
女人果然变得比之前更加激动,她厉声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今天非撕烂你的脸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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